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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民族兴亡”
的结合,正是《别传》撰写的构意所在。
论者或谓《别传》篇幅拉得太长,释证诗文时而脱离本题,枝蔓为说;可是,当我们知道寅恪先生的“主旨在修史”
,而且是在儿女情事的家庭之私中复原民族兴亡的历史,便不会怪其释证趋繁,只能讶其用笔之简了。
《别传》作为一部从文化史的角度撰写的断代明清史,涉及明清交替时期的经济、政治、军事、党社、宗教、艺术、文学等各个方面。
笔者上面所叙论,仅仅是围绕主要人物和主要事件,稍作引发,以见出寅恪先生“借传修史”
的撰著构意。
因为陈柳情缘、钱柳因缘的“儿女之私”
,都是以明清鼎革为其大背景展开的;何况寅恪有意“存史”
,旁涉诸多明清史事。
因此内容宏博、史事纷繁,是《别传》的一大特点。
第二个特点,是史心宽平,故每多恕词。
这集中表现在对亚传主钱牧斋的评价上。
牧斋博学多才,雅量通怀,言语妙绝天下,其在有明一代文坛之地位自无异议。
但平生有两大污点:一为与阉党阮大钺的关系,始背后附;二为南都困厄之际以大臣身份降清而成为汉奸。
有此两端,名裂身败实出必然,以至于有的说“盖自汉唐以来,文人之晚节莫盖,无如谦益之甚者”
[115]。
寅恪先生并不是作翻案文章,一再申明《小腆纪年》等书所载“痛诋牧斋之言,固是事实”
[116],只是他主张对历史人物活动的规定情境以及心理原因,还应作更具体、更贴近人物本身的分析,从而给历史人物以“了解之同情”
。
《别传》披露的南都倾覆后钱柳所进行的反清复明活动,为客观地评价牧斋提供了事实依据,同时也反证其当时降清未必即心悦诚服。
对此寅恪先生写道:“牧斋之降清,乃其一生污点。
但亦由其素性怯懦,迫于事势所使然。
若谓其必须始终心悦诚服,则甚不近情理。”
[117]牧斋晚年作《西湖杂感》诗二十首,序中有“侮食相矜,左言若性”
之句,典出《文选》王元长《曲水诗序》(前已略及)。
[118]寅恪先生说:“牧斋用此典以骂当日降清之老汉奸辈,虽己身亦不免在其中,然尚肯明白言之,是天良犹存,殊可哀矣。”
[119]对牧斋的矛盾心理表示同情。
《列朝诗集小传》的纂辑,在牧斋一为存史,二为复明,但《辋川诗钞》的作者王胜时不理解,予以讥评,说“钱选列朝诗,首及御制,下注臣谦益曰云云”
。
[120]实际上,这正是牧斋的不忘故国旧君,应予以肯定。
寅恪先生说:“胜时自命明之遗逸,应恕其前此失节之愆,而嘉其后来赎罪之意,始可称为平心之论,今则挟其师与河东君因缘不善终之私怨,而又偏袒于张孺人,遂妄肆讥弹,过矣!”
[121]胜时是陈子龙的弟子,故有此论。
可见寅恪先生史心之宽平。
章学诚在《文史通义》中曾提出“论古必恕”
的观点,同时说明恕并不是宽容,而是“能为古人设身而处地也”
[122]。
寅恪先生正是如此。
不仅对钱牧斋,举凡清初的知识分子,包括一方面负复明之志,转而又去应乡试的士子如侯朝宗、李素臣、陆子玄等,寅恪都主张不必求之过苛,因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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