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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圈布料都错开半寸,露出里层旧布的毛边——那是喀山靶场带回来的料子,洗得发白,此刻被新换的布裹着,像藏了段晒透阳光的记忆。
新布上的赭石粉是昨天在山坳里磨的,干燥时是土黄,被夜露一泡,晕成了更深的褐,和土坡表层的腐殖土几乎分不清。
指腹蹭过护木时,能摸到布料里掺的细砂,是防汗打滑的老法子,在喀山决赛时,他就靠这手稳,把子弹钉在了1200米靶心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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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政府军的巡逻灯,三分钟前在河对岸晃了两下。”
他的声音像从瞄准镜里渗出来的,气音轻得像风刮草叶。
话语顺着橡胶眼罩的缝隙飘过来,带着点他嘴里的薄荷味——是早上嚼的口香糖残渣,混着夜露的凉,往我耳里钻时,痒得人想缩脖子。
喉结在作训服领口下轻轻滚了滚,左手食指在扳机护圈上搭了搭,没用力,只是虚虚地贴着,像在数着呼吸的节奏。
“第七次了。”
他顿了顿,调焦旋钮被指腹拧得“咔嗒”
响,齿轮转动的脆声裹在寂静里,格外清,“今晚比往常密。”
尾音压得更低,左眼的睫毛颤了颤,悬着的露水终于掉了,“嗒”
地砸在护木的红土布上,没溅起水花,只洇出个针尖大的湿点。
我瞥了眼他握枪的手。
指腹的老茧嵌在护木的防滑纹里,把布料边缘磨得卷了边,那是常年攥枪磨出的印,比任何勋章都实在。
枪身左侧的编号被红土布遮了大半,只露出个“7”
字,是他在侦察连的代号,从新兵连到喀山,再到这边境土坡,这把枪跟着他走了五年,枪身的划痕比他胳膊上的伤疤还多。
月光突然亮了些,斜斜地扫过青石板,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土坡上,像块和大地长在一起的剪影。
红土布上的赭石粉在光里泛着暗褐,和周围的泥土、草叶、藤蔓融成一片,若不是那圈瞄准镜的淡紫反光,任谁也看不出这片土坡里藏着把能穿透1200米的枪。
河对岸的橡胶林里,又有手电光闪了下。
这次比前六次亮,晃的时间也长,像只窥探的眼。
傣鬼的睫毛又凝了层新的露水,他却没眨眼,十字准星在瞄准镜里轻轻挪了半寸,把那束光牢牢锁在了视野中央——就像他护木上的红土布,换了地方,换了颜色,可那股往土里扎的劲,半点没变。
我右手捏着夜视望远镜的橡胶握把,指节从虎口往指尖一点点泛白,像被无形的钳子攥住。
握把的防滑纹路早被磨得发亮,是常年攥握留下的印,此刻嵌着我掌心的老茧——那茧子厚得能卡进纹路最深的槽里,却仍挡不住指腹传来的凉意,镜筒的金属边缘贴着虎口,冷得像块冰,冻得骨缝微微发疼。
夜视镜的绿色光谱里,湄公河正缓缓淌着。
不是白日里浑浊的黄,是墨色的绸带,河面上的波纹被光谱滤成深浅不一的绿,像谁在黑布上绣了片流动的苔。
水流过浅滩时带着“哗哗”
的轻响,声音在寂静里荡开,能清晰地辨出哪处是礁石,哪处是沙床——礁石处的水声更脆,像碎玻璃在滚动;沙床处的声更闷,像有人在水下踩踏着厚棉絮。
河中央有片洄水,水面旋出小小的涡流,在夜视镜里泛着圈淡绿的光,像枚被遗忘在河底的硬币。
对岸的橡胶林是团巨大的黑影。
树干在光谱里呈深绿,密集得能织成堵墙,树与树的缝隙间偶尔闪过手电光——不是稳当的照,是慌乱的晃,刚照亮半片树叶就猛地窜向天空,像只被惊飞的萤火虫,轨迹歪歪扭扭,带着股“不敢久留”
的怯。
有几道光扫过树干,能看见树皮上的弹孔,大小不一,有的边缘焦黑(是步枪子弹的痕迹),有的裂成蛛网(该是炮弹的碎片刮的),在绿色光谱里像无数只空洞的眼,死死盯着河面。
这已经是缅甸内战的第七十个年头。
七十年来,这道边境线就没真正松过弦。
我在新兵连的战术手册上见过老照片:1950年代的界碑旁,士兵们背着步枪站成排,身后的橡胶林还没这么密;1980年代的巡逻记录里,河湾处总躺着走私者的船板;现在,夜视镜里的每道手电光、每处弹孔,都是这场漫长战争的新印记。
有次听老兵说,他父亲1975年在这带巡逻时,橡胶林里还能听见佛寺的钟声,现在只剩枪声在树影里撞来撞去。
望远镜的镜头缓缓扫过河湾浅滩。
滩上的沙是褐黄色的,在夜视镜里呈淡绿,被水流冲刷出一道道波纹,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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