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热天中文网】地址:https://www.rtzw.net
作战室的马灯悬在房梁上,玻璃罩沾着层矿道的黑灰,灯光透过灰雾淌下来,在摊开的矿道图上投下圈昏黄的光晕。
吉克阿依指间的红铅笔正转得飞快,笔杆上缠着的彝家彩线在光里泛着活气——三股蓝线裹着一股绿线,是阿妈用染靛草和艾草煮过的,据说能避蛇虫,此刻那些纹路被她转得模糊,倒像条缠在笔杆上的小蛇。
她的拇指按在铅笔的金属箍上,那里磨得发亮,沾着点红墨水,是今早标新通道时蹭的。
转得急了,铅笔差点脱手,指腹猛地按住笔杆,彩线的纹路硌进掌心,把指甲缝里的矿土都挤了出来——那土是红褐色的,和2311高地的岩层一个色,此刻混着掌心的汗,在彩线上洇出点点暗痕,像给小蛇添了鳞片。
“唰——”
红铅笔突然停在矿道图的裂缝处。
她俯身时,耳后的银蝴蝶跟着晃,翅膀上錾刻的火焰纹里嵌着层矿道黑泥,是早上从通风口爬出来时沾的,被灯光照得发亮,倒像把星星撒在了银翅上。
触须尖的小银珠随着低头的动作往下坠,“叮”
地撞在耳骨上,那声响脆得像冰碴落地,让她猛地想起阿妈在火塘边纺车的线轴声——只是此刻这线轴缠的不是棉线,是藏在矿道裂缝里、浸了桐油的引线,细得像根头发,却能扯动整座山的险。
吉克阿依抓起红铅笔,往新通道的红痕上又描了遍。
笔尖在纸页上拖出“沙沙”
声,把原本浅淡的线条描得又粗又深,像道刚划开的伤口,纸纤维被戳得翻起来,沾着红墨水的细毛在灯光下飘,像伤口渗出的血珠。
她想起今早从矿道带出来的那截引线,也是这样红,浸了桐油的地方硬得像铁丝,没浸的地方软得能打结,此刻那截红竟顺着笔尖,爬进了地图的褶皱里。
桌角的红绳头被穿堂风卷得打了个旋,硝石粉的腥气混着她辫梢的桐油味漫过来。
吉克阿依的辫梢垂在地图边缘,黑亮的发丝缠着半根草屑——是矿道岩壁上的狗尾草,穗子被磨秃了,此刻随着呼吸轻轻晃,草尖扫过“废弃排水渠”
的字样,像在给那行字挠痒。
她忽然停了笔,指尖按在红痕的尽头。
那里的纸页被笔尖戳出个小洞,红墨水顺着洞眼往下渗,在桌板上洇出个暗红的点,像滴往深处钻的血。
马灯的光晕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影子里的银蝴蝶翅膀张得很开,像要飞起来,却被地图上的红痕牵住了脚。
“该往导流沟引。”
她对着地图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彝语特有的尾音,像山涧水漫过卵石的轻响。
转铅笔的手慢了下来,指腹摩挲着笔杆的彩线,那些被蹭亮的蓝绿纹路里,还藏着去年在晒谷场的记忆——阿妈坐在纺车前,线轴转得飞快,棉线在她膝头堆成朵白云,而此刻这“白云”
变成了矿道图上的红痕,沉甸甸地压在纸上,压在她的指腹上。
耳后的银蝴蝶又“叮”
地响了声,这次是触须尖的银珠撞在了铅笔杆上。
吉克阿依抬眼时,正看见马灯的光晕里浮着无数细尘,像矿道里飘着的岩粉,那些粉尘被灯光照得发亮,竟和红铅笔的红、彩线的蓝绿缠在了一起,在空气里织成张看不见的网,网住了作战室的静,也网住了藏在静底下的险。
桌角的红绳头被穿堂风卷得打了个旋。
那绳是今早从山脊线灌木丛里捡的,粗粝的棉线被晒得发硬,边缘卷着毛边,像段没纺完的纱。
绳头沾着的硝石粉被风吹得簌簌掉,白花花的细粒落在桌板的木纹里,那纹路是十年前邓班用刺刀划的,此刻正盛着这些碎粉,像盛了捧没化的雪。
风里裹着两重味。
先是硝石粉的腥,凉丝丝的,像舔了口矿道深处的岩壁;再是吉克阿依辫梢的桐油味,厚重得发黏,缠在腥气里不肯散——那是今早给引线做防水时蹭的,油星子浸进辫梢的发丝,此刻被风一吹,竟在空气里拉出细若游丝的痕,像根看不见的引线。
吉克阿依的指节突然绷紧。
她抓起红铅笔时,笔杆的彝家彩线硌进掌心,蓝绿纹路里嵌着的矿土被捏得发暗——是2311高地的红土,今早从矿道带回来的,此刻混着掌心的汗,在彩线上洇出点点褐痕。
笔尖在“导流沟”
尽头悬了半秒,她忽然用力往下按,铅笔芯“咔嚓”
断了截细屑,带着红墨水的碎末飘在灯光里,像只被掐断翅膀的红虫。
“唰——”
箭头画得又快又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