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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的特点,是王朝更迭频繁,而且每次王朝更迭都伴以社会动乱,经济遭受破坏,人民流离失所,统治集团的权力攘夺成为社会与文化的劫难。
知识分子、文化人首当其冲,寅恪先生于此感受尤深。
1950年5月,他在写给吴宓的信里说:“吾辈之困苦,精神肉体两方面有加无已,自不待言矣。”
[79]光是抗战时期书籍的损失,在寅恪先生个人已属浩劫。
晚年当他回忆起这段往事时,曾写道:
抗日战争开始时清华大学迁往长沙。
我携家也迁往长沙。
当时曾将应用书籍包好托人寄往长沙。
当时交通不便,我到长沙书尚未到。
不久我又随校迁云南,书籍慢慢寄到长沙堆在亲戚家中。
后来亲戚也逃难去了,长沙大火时,亲戚的房子和我很多书一起烧光。
书的册数,比现在广州的书还多。
未寄出的书存在北京朋友家中。
来岭大时,我自己先来,将书籍寄存北京寡嫂及亲戚家中。
后某亲戚家所存之书被人偷光。
不得已将所余书籍暂运上海托蒋天枢代管。
卖书的钱陆续寄来贴补家用。
[80]
对于以学术为托命根基的知识分子来说,书籍不啻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王国维1927年自沉前留下的只有一百一十六字的遗嘱,特标出:“书籍可托陈、吴二先生处理。”
吴是吴宓,陈即寅恪先生,这是王国维最信任的两位国学研究院同事。
可以想见书籍的损失对寅恪先生的精神打击有多么沉重。
《诗集》中一咏三叹的“劫灰遗恨话当时”
[81]“劫终残帙幸余灰”
[82]“灰烬文章暗自伤”
[83]“劫灰满眼堪愁绝,坐守寒灰更可哀”
[84],就中一定包含有丢失书籍的精神创痛。
他向吴宓说的知识分子经历的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困苦,在他个人,精神苦痛是最主要的亦最不堪忍受。
职是之故,寅恪先生诗作中流露出来的“兴亡”
之感,实具有非常丰富的精神历史的内容。
而他使用的“家国”
概念,亦超越了单一的政治内涵。
传统社会的一家一姓的王朝体系既不能与家国画等号,那么政权的更迭也并不意味着国家的灭亡。
说到这里,不妨用“以陈解陈”
的方法,提供一条旁证。
《柳如是别传》第五章释证钱牧斋《西湖杂咏》诗,因诗序中有“今此下民,甘忘桑椹。
侮食相矜,左言若性”
之语,寅恪先生考证出,牧斋此处是用《文选》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之典,目的是“用此典以骂当日降清之老汉奸辈,虽己身亦不免在其中,然尚肯明白言之,是天良犹存,殊可哀矣”
[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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