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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浩劫期间,左腿被迫害扭折,右目全盲,每月领38.5元生活费,约有两年时间,早、晚餐各食一只馒头,不吃菜,午餐有食堂菜一份,米饭三两,住室则为无顶席墙的工棚,雨天上漏不止。
吴宓身材魁伟,素不耐饥,当年在颐和园为王国维送殡,等到晚八时灵柩始运到,“饥不能忍”
,还曾“与戴元龄等四人,在青龙桥镇中,一小店内进面食糕饼等”
[55],可知晚年的雨僧先生怎样为饥饿所折磨。
陈寅恪以学术作为文化托命的根基,一心向学,从不旁骛,因此没有二马分途所带来的矛盾,但在蒙受精神与肉体双重苦痛这点上,与吴宓又是一致的,借用吴宓的话说,“惟有大小轻重之别耳”
。
1950年9月18日,陈寅恪在致吴宓的信中写道:“吾辈之困苦,精神、肉体两方面有加无已,自不待言矣。”
[56]1944年底寅恪先生双目失明,1962年跌断右腿,还不要说多年来频发频遇的病魔与流离。
就王、陈、吴的一生遭际而言,陈比吴平稳而少曲折,王比陈、吴更超脱省净。
“世移势变,是非经久而论定,意气阅世而平心,事过境迁,痛定思痛”
(钱基博语),安知王国维1927年6月2日之逝不是正确的选择?至少,他为中国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树立一种风范。
当年梁济自杀,陈独秀还曾热情肯定其“真诚纯洁的精神”
,说这样做“比那把道德礼教纲纪伦常挂在嘴上的旧官僚,比那把共和民权自治护法写在脸上的新官僚,到底真伪不同”
(《独秀文存》卷一)。
王国维为文为学为人真实不欺,更是有目共睹。
吴宓的誓词就是在王的文化精神的感召下悄悄写在日记中的。
连陈寅恪在饱观世运之后也有新的反省,作于1957年的《题王观堂“人间词”
及“人间词话”
新刊本》写道:“世运如潮又一时,文章得失更能知。
沈湘哀郢都陈迹,剩话人间绝妙词。”
[57]但陈、吴和王一样,文化信仰和文化精神始终如一,未尝稍有变异。
1964年夏天,陈寅恪在《赠蒋秉南序》中,特标举欧阳修撰《新五代史》“贬斥势利,尊崇气节”
之义,并以“默念平生固未尝侮食自矜,曲学阿世”
[58]告慰友朋,即为明证。
1974年,吴宓在自身莫保的境况下起而谴责批孔伐儒的谬举,致使遭遇更大的不幸,被遣送回陕西泾阳老家,终于赉志以殁。
王国维遗嘱云:“五十之年,只欠一死。”
陈寅恪在诗中一再重复咏叹:“大患分明有此身。”
陈、吴的结局,从文化精神的指归来说,与王并无不同。
1935年出版的《吴宓诗集》,关于《王观堂先生挽词》的诗话,只录诗而未录序,晚年吴宓重订《诗集》,诗序并录,且写下按语:“此序陈义甚高,而至精切。
寅恪在1927年,已看明1949年后之变。”
[59]
吴宓一生受王、陈文化精神的影响至深至钜,直到晚年独卧病榻,仍不忘从王、陈身上汲取支撑的力量。
1971年1月29日《雨僧日记》载:“阴,晦。
上午,身体觉不适。
心脏痛,疑病。
乃服狐裘卧床,朗诵(1)王国维先生《颐和园词》;(2)陈寅恪君《王观堂先生挽词》等,涕泪横流,久之乃舒。”
[60]1973年6月3日,又梦陈寅恪诵释新作的诗句“隆春乍见三枝雁”
[61]。
哪“三枝雁”
?是王国维、陈寅恪、吴雨僧么?不过应改“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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