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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没有看见门后的阴影,或许,是看见了,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脚步声远去,消失在清晨宅邸过分寂静的空气中。
克蕾雅依然站在门缝后,一动不动。
她感到一种比昨夜目睹母亲倒下时更深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冻住了骨髓,冻住了呼吸,也冻住了心里最后一点微弱摇曳的、关于“父亲”
二字的模糊念想。
雨水似乎变得更冷了,砸在脸上,竟带着细微的、坚硬的质感。
克蕾雅茫然地仰起脸。
灰白的天幕下,垂直的雨线之间,开始混入一些轻盈的、旋转飘落的白点。
起初很少,几乎看不见,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冰凉的雨滴里,开始夹杂着六角形的、精致的冰冷触感,落在睫毛上,瞬间融化,留下一丝比雨水更凛冽的寒意。
雨……似乎变了。
深秋的、本不该有雪的时节,天空竟飘起了雪。
细小的雪粒起初与雨水交战,很快便占了上风,将绵密的雨幕撕开,替代,最终,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变了。
哗啦的雨声被一种更静谧的、簌簌的细响覆盖。
雨水冲刷出的水洼表面,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易碎的冰晶。
墓碑上的水痕渐渐被一层匀净的素白取代,母亲的名字,在黑石与白雪之间,显得更加寂静,也更加遥远。
克蕾雅跪在渐渐被雪覆盖的草地上,湿透的衣裙开始凝结出冰凉的硬壳。
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落在她依然轻抚着墓碑的、冻得通红的手指上。
她没有拂去。
她只是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雪,看着它们无声地掩埋泥泞,覆盖血迹,将一切棱角和色彩都包裹进同一片单调而冰冷的纯白里。
就像她此刻的眼底。
空洞,混沌,最后一丝属于人间的温度,仿佛也随着雨水转雪的过程,被彻底抽离、冻结。
雪越下越大,渐渐将墓碑,将跪着的她,将整个悲伤的世界,都吞没在一片无声的、茫茫的苍白之中。
母亲走后,宅邸里的时间仿佛漏了沙,流得既缓又沉。
父亲的身影在家的轮廓里愈发稀薄,归来时常是后半夜,带着一身露水与铁锈的气味,天不亮便又离开。
餐桌上属于他的位置,渐渐成了某种装饰性的空缺,蒙着与周围家具无异的、静默的灰尘。
填补那片巨大寂静的,是外婆。
她总在傍晚时分叩响门环,臂弯里挎着盖有蓝印花布的竹篮,里面装着还温热的炖菜、新烤的面包,或是克蕾雅小时候偏爱的、加了双份蜂蜜的苹果派。
厨房重新有了烟火气,刀俎声、油锅的滋啦声、碗碟轻碰的脆响,暂时驱散了满屋子的冷清。
外婆话不多,只是用那双布满细纹却依旧灵巧的手,不停地忙碌着,偶尔抬起眼,望一望坐在厨房角落阴影里、膝上摊着魔法书却半晌未翻一页的外孙女,目光浑浊而温柔。
外公来得少些,但每次来,都会把克蕾雅叫到书房。
他并不讲那些深奥的经营之道,只是摊开领地的账册、佃农的名录、与各商会的往来信函,用枯瘦的手指点着上面的数字和条款,声音平稳低缓,告诉她今年哪片林地的木材长势好,哪处溪流改道影响了磨坊,与北边商队的合约有哪些需要注意的陷阱。
他的教导像秋日里稀疏却坚韧的蛛丝,试图在这骤然失去支柱的家业上空,编织一张不至于彻底崩塌的网。
那段日子,像浸在一种微温的、琥珀色的溶液里,隔绝了外界的严寒,却也凝固了内里的伤痛。
克蕾雅沉默地接受着这一切,吞咽下外婆做的每一餐饭,记住外公说的每一句话,将自己按进某种既定轨道里运行,仿佛这样就能忽略心底那个越来越大的、呼啸着空洞风声的窟窿。
直到那个秋深霜重的早晨,外公在睡梦中再也没有醒来,面容平静得像只是倦极了。
葬礼后的雨水格外绵长,淋湿了新坟,也似乎淋湿了外婆的精气神。
她迅速衰败下去,咳嗽声从偶尔变为持续,最终蜷缩在床榻上,像一片迅速枯萎蜷曲的叶子,在一个同样寂静的黎明,追随着外公去了。
宅邸彻底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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