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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榕树的气根突然簌簌抖了抖,半片枯叶打着旋飘下来。
傣鬼从树后钻出来时,带起的风卷着股芭茅叶的腥气,他嘴里嚼着的叶子早被碾出绿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在下巴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没擦净的血。
迷彩服的袖口被他撸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肌肉贲张,靛蓝色的纹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鹰的翅膀张得极开,羽毛根根分明,鹰嘴叼着的子弹头还特意纹出了膛线,三年前在界碑旁找老傣医纹的,针脚深,色料渗得足,现在摸上去还带着点凸感。
“凯子哥当年在15号界碑,”
傣鬼往地上啐了口绿汁,声音里带着点野气,“被毒贩的霰弹扫中右大腿,血把裤腿泡成黑的,他就单腿跪在石头上,左手往地上一撑,那把88式架得比秤还平。”
他说着往李凯那边歪了歪头,眼神扫过渗血的绷带,像在看块不值一提的污渍,“最后那枪,子弹从毒贩的瞄准镜里穿过去,正打在眉心——那会儿他腿上的血都快流干了,哼都没哼一声。
这点血,在他身上,算个屁。”
风卷着橡胶林的潮气过来,吹得傣鬼小臂的纹身忽明忽暗,那鹰像活了似的,翅膀仿佛在轻轻扇动。
李凯疼得眼尾发颤,却突然扯了扯嘴角,血珠顺着绷带往下滴,落在红土里,洇开一小朵暗花。
边民队伍里的谈笑声像被风揉碎的棉絮,忽远忽近时,吉克阿依抱着竹篓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竹篓是老竹编的,篾条被手磨得发亮,边缘缠着圈红布条——是去年李凯帮她家抢收稻谷时,用绑枪带剩下的布条缠的,此刻被热气熏得微微发潮,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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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得不快,赤着的脚踩在红土上,脚印陷得浅,带着点刚从稻田里出来的湿软。
竹篓里的热气正往外冒,不是猛窜的白烟,是乳白的细雾,顺着篾条的缝隙慢悠悠钻出来,在月光里凝成一小团,又被风一吹,散成若有若无的纱。
那香气也跟着漫过来:最底是粽叶的清苦,混着刚蒸透的糯米甜,往上飘,却被她发间的缅桂花勾住了——不是单朵的香,是别了好几朵在鬓角,甜润里带着点草木的青,像把淬了蜜的刀,轻轻割开还没散尽的硝烟味。
手腕上的银镯子是老物件,老银打的,表面錾着缠枝莲纹,被岁月磨得只剩淡淡的印痕。
她走一步,镯子就撞在一起,先是“叮”
的脆响,跟着是“当”
的沉音,末了还坠着声“铃”
的余韵,三声连起来,倒比营区的铜铃更清透。
镯子晃得厉害,不是因为走得急,是竹篓沉,她另一只手在底下托着,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手背上的青筋像细藤,缠着年轻的皮肉。
“李凯哥。”
她的声音裹着水汽,比橡胶林的潮气更软,刚到李凯面前,就把竹篓往他怀里送。
竹篓底垫的芭蕉叶还带着湿,蹭在李凯的作训服上,洇出片深色的印。
她的指尖先碰到竹篓边缘,跟着就擦过李凯肩上的绷带——不是故意的,是递得急了,那点温软的触感刚沾到纱布,她就像被烫着似的猛地缩回手,指腹在银镯子上蹭了蹭,仿佛要擦掉什么。
“阿爸让我给你带的。”
她低着头,鬓角的缅桂花落了半朵,掉在竹篓里,混进糯米粑粑的热气里。
竹篓里的粑粑码得整齐,每个都用香茅草叶包着,叶片边缘还带着锯齿状的缺痕,是她今早摘的时候被草叶割的。
“用香茅草煮过的糯米,”
她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点雾珠,在月光下亮闪闪的,“阿爸说,香茅草能祛瘀,比医院的药布管用。”
李凯低头看竹篓,粑粑上的芝麻粒沾着层细白的霜,是热气遇冷凝的,摸上去有点粘手。
最顶上那个粑粑包得松,香茅草叶散开一角,露出里面淡绿的糯米——是拌了香茅草汁的,颜色像刚割的胶乳,甜香里果然裹着点草木的涩,混着她发间的缅桂香,往鼻子里钻。
吉克阿依的银镯子又响了,这次是她往后退了半步,怕碰着李凯的伤口。
竹篓还在李凯怀里发烫,热气顺着篾条往上爬,暖了他冰凉的手指,也暖了那片被硝烟熏得发紧的空气。
竹篓底的芭蕉叶是新摘的,边缘还卷着圈浅褐的焦痕——是刚才在火塘边烘热时燎的,叶筋里嵌着点湿泥,大概是从屋后芭蕉树下刚扯的,此刻被篓里的热气一蒸,潮得能拧出水来。
叶片缝隙里钻出来的糯米香混着点炭火味,往人鼻腔里钻,勾得人舌尖发颤。
糯米粑粑码得齐整,每个都比巴掌小些,表面滚着层芝麻粒,不是炒熟的,是生芝麻,沾着层细白的霜——不是糖霜,是热气从火塘里刚焐出来,遇着夜里的凉气凝的,摸上去有点粘手,像裹了层薄蜜。
李凯的左手刚抬起来,虎口的茧子在月光下泛着白,那是常年架枪磨出的硬壳,指尖刚触到粑粑的温热,还没来得及捏住,手腕就被人猛地一拽。
“伤成这样还敢乱吃?”
香客的声音里裹着点医用酒精的凉味,他没等李凯反应,手腕一翻就把粑粑夺了过去,动作快得像在抢颗要炸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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