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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碑旁的风是斜着刮的,吹得芭茅秆子往东南倾,穗头摇得轻飘,像一群低头絮语的影子。
可这会儿动的那丛不一样——是从根上发出来的沉,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拱,草叶的弧度猛地往地面塌,穗头沉甸甸地磕着下面的叶鞘,发出“咔啦咔啦”
的轻响,带着股压不住的重量感。
露水从被压弯的草尖上滚下来,不是顺顺当当的淌,是被这股沉劲震得慌,滴在泥地上时溅起的水花都比别处大些。
王磊刚好在这时候转身。
他大概是记起了警戒任务,左脚碾过地上的稻种,发出“沙沙”
的轻响,上半身正往西侧转,右肩跟着旋过来,肩胛骨的轮廓在作训服底下顶出个硬邦邦的角。
那片晃动的芭茅离他不过二十米,几步路的距离,他暴露在外的右肩就像块白靶子,恰好悬在芭茅丛的视野里。
我眼角的余光刚扫到那丛芭茅,心就猛地往下沉。
一道黑影正从草叶间往外钻,不是猛地窜出来的,是贴着地皮蠕动的,像条刚从泥里翻出来的毒蛇,脊梁骨贴着地面起伏,草叶被它挤开时发出“嘶嘶”
的裂帛声,比蛇吐信子还瘆人。
黑影的胳膊动了动,手里攥着的东西慢慢往上抬——是支a-1步枪,枪身裹着层潮乎乎的泥,消音器上缠着的黑布发皱,边角磨出了毛边,可那黑布再厚,也挡不住瞄准镜镜片反射的光。
不是月光那种清辉,是冷的,锐的,像冰棱子在暗处闪了闪,恰好刺进我的眼里。
是刚才漏网的渗透兵!
搜山时明明清过这片坡地,想来是趁乱钻进了芭茅丛深处,把自己埋在草叶底下,连呼吸都压得极轻,直到这会儿才敢动。
他抬枪的动作慢得像在抽丝,可每个关节都透着狠劲,枪管稳稳地往上挑,准星已经对上了王磊的右肩窝。
“小心!”
吼声是从喉咙里炸出来的,带着喉头的血腥味——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了气管,再狠狠扯着声带往外拽,尾音劈了叉,在风里碎成好几瓣。
边民队伍里抱孩子的女人猛地捂住孩子的耳朵,孩子的哭声刚冒头就被闷在掌心,只漏出点“呜呜”
的颤音,像只被踩住翅膀的蝉。
我的身体比声音先动。
膝盖在稻种堆上狠狠一磕,圆滚滚的稻粒硌得骨头生疼,可这点疼早被肾上腺素冲没了。
整个人像颗被掷出去的石子,往前扑的瞬间,作训服的下摆扫过界碑的弹痕,带起的风卷着几粒稻种,“噼啪”
打在王磊的护目镜上。
王磊的反应慢得像被冻住了。
“小心”
两个字钻进他耳朵时,他还保持着转身的姿势,脖颈僵得像段生木,转头的动作带着齿轮卡壳似的滞涩。
护目镜的镜片反射着芭茅丛的影子,那影子里正钻出道黑,可他眼里先是空茫,像蒙着层雾,等看清那道黑是支枪口时,瞳孔才猛地缩成针尖。
是支a-1的枪口。
离得太近了,不过二十米,近得能看见枪管里螺旋的膛线,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边缘还沾着点新鲜的泥——是刚才从芭茅丛里拖出来的,带着草叶腐烂的腥气。
黑洞正对着他的胸口,作训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那里的布还被刚才的枪托蹭得起了毛。
,!
渗透兵的手指已经压在扳机上了。
指腹磨出的厚茧陷进扳机的凹槽,青筋在他手腕上暴起来,像条绷直的铁丝。
他藏在草叶后的脸动了动,嘴角往耳根咧开,露出半截黄黑的牙,沾着泥的脸颊被这笑扯出几道沟壑,像是被钝刀子划开的。
更吓人的是他的眼——那里面没有光,只有片深不见底的黑,黑里裹着凶劲,比枪口的黑洞还寒,像两瓣冻在冰里的蛇眼,死死钉着王磊的胸口。
王磊的护目镜上还沾着我带过去的稻粒,镜片后的眼睛睁得滚圆,瞳孔里清清楚楚映着那支a-1的枪口。
新兵连练了三个月的应急规避动作,此刻全变成了脑子里的白雾,握枪的手指蜷了蜷,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像是被那黑洞吸住了力气,连呼吸都忘了——只看见渗透兵的嘴角咧得更大,那根压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开始往下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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