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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队食堂的白炽灯是那种老式的长灯管,镇流器“嗡嗡”
哼了两声,才挣扎着把光泼下来。
不是暖黄,是带着点发青的白,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钢锭,砸在斑驳的水泥地上,把墙角的蛛网照得根根分明,连蛛网上挂着的半片馒头屑都看得清,那是昨夜值岗士兵掉落的,早被油烟熏成了浅褐。
傣鬼的军靴就是这时踏进来的。
橡胶底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蹭出“沙啦沙啦”
的响,不是正步走的铿锵,是拖着走的滞涩,每一步都像灌了铅,鞋跟在地上犁出两道浅痕——那是疲惫刻下的印,比训练场上的匍匐痕更显沉。
他的肩膀微微耸着,像扛着看不见的担子,战术背心里的文件袋边角硌着肋骨,把步伐都顶得有些歪,路过打饭窗口时,大师傅刚掀开蒸笼,白汽“腾”
地涌出来,在他军绿色的肩章上凝成层细珠,又被他粗重的呼吸吹得七零八落。
他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那是张掉了漆的木桌,桌腿垫着半块红砖才勉强放平。
抬手解战术背心的按扣时,指节的动作有些发僵,金属扣“咔嗒”
弹开的脆响,混着远处洗碗池的水流声,在空旷的食堂里荡出细弱的回音。
背心往椅背上搭的瞬间,布料摩擦着木头发出“沙沙”
声,像风吹过干枯的茅草丛——那背心上还沾着桃九垭口的红土,在椅背上蹭出两道淡红的痕,和食堂墙壁上“艰苦奋斗”
的标语形成种古怪的呼应。
“啪!”
一声脆响突然炸开。
是张会员卡从背心内袋滑了出来,塑料壳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边缘先磕在搪瓷盘的白瓷边上,又弹起来转了半圈,才稳稳落在盘沿。
阳光从窗玻璃的破洞斜射进来,刚好照在卡面上,能看见塑料壳上磨出的三道浅痕,是上次野营时被压缩饼干硌的,像三道没愈合的疤。
卡面印着的字有些模糊,但“格斗俱乐部”
几个字还是能辨认,边角卷着点毛边,沾着的汗渍早被晒干,硬得像层壳。
傣鬼的呼吸还没平复。
胸膛起伏得厉害,每口吸气都带着食堂特有的味——刚蒸好的馒头香最霸道,是实打实的麦甜,混着笼屉的竹腥,像灶膛里窜出的火苗,热得烫人。
但仔细闻,那呼吸里还藏着点别的:是金澜会所的甜腻,像被揉皱的香水瓶子漏出来的,雪松混着佛手柑的味,甜得发飘,还裹着点消毒水的凉,像根冰锥扎进温热的馒头香里。
两种气味在他鼻尖绞成了团乱麻。
甜腻的香想往上飘,麦香的暖想往下沉,结果缠在喉咙口,形成股说不出的别扭——就像看惯了辛集兴穿训练服的汗湿模样,突然撞见他系着丝绒领带,领口还沾着雪茄烫的焦痕;就像听惯了拳套撞沙袋的“砰砰”
,突然听见骰子滚过瓷碗的“哗啦啦”
。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的薄茧蹭过胡茬,发出“沙沙”
的响。
视线落在搪瓷盘沿的会员卡上,卡面反射的光晃得人眼仁发疼,像金澜会所招牌上那道没褪尽的鎏金。
窗外的风卷着操场的尘土撞在玻璃上,把那两种纠缠的气味吹得更乱,傣鬼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是馒头的热气,是那股甜腻与麦香拧成的结,勒得人喘不过气,比在垭口扛着受伤的李凯时,更觉沉重。
“辛哥不对劲。”
傣鬼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食堂角落的老鼠听见。
手里的竹筷没头没脑地往搪瓷碗里戳,筷尖先是顶住块酱色的咸菜疙瘩,那疙瘩吸饱了酱汁,软塌塌地趴在碗底,被他这么一戳,“噗”
地溅起星点汁液。
有一滴飞得最远,“啪”
地砸在蓝白格子的桌布上,晕开个指甲盖大的印子——不是鲜亮的红,是发暗的褐,像块没擦净的血痂,黏在磨得起毛的布纹里,越晕越沉。
他的指节在粗糙的木桌上碾了碾,力道大得指腹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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