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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顶灯的光斜斜切过来,在他肩章上投下道阴影,铜质的星徽沾着点医院的白灰,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显沉。
远处推床的轮子碾过瓷砖,发出“咕噜”
轻响。
傣鬼转身时,军靴的橡胶底在地面上蹭出半寸痕,像要把这片刻的犹豫,都碾进医院走廊的缝隙里。
傣鬼攥着对讲机的指节突然收了收,骨节泛出青白的棱,像要把那层磨得发亮的塑料壳捏出裂纹来。
掌心的汗顺着机子边缘往下淌,在战术背心的帆布上洇出浅痕,混着昨夜没擦净的硝烟灰,晕成片暗褐的渍。
他的视线越过走廊里晃动的人影,落在手术室那扇紧闭的门上。
淡绿色的门板上还贴着半张泛黄的消毒提示,边角卷得像片枯荷叶,门缝里漏出的光不是暖黄,是淬了冰的白,顺着地面的瓷砖缝往他脚边爬,像条无声的蛇。
最先钻进鼻腔的是消毒水的锐——不是营区消毒粉那种混着阳光的暖,是带着福尔马林的凉,刺得鼻窦发酸。
这锐里裹着股温热的腥,是李凯的血味,浓得化不开,还带着点新鲜的铁腥气,像刚从枪管里倒出来的弹壳,烫得人舌尖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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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两种气味底下,还沉着昨夜垭口的硝烟味。
不是刚开火时那种呛人的白硝,是沉淀过的暗褐,像堆没燃透的鞭炮灰,混着岩缝里黑泥的土腥,还沾着茅草丛被火燎过的焦糊。
这味道还没在他鼻腔里散尽,就已经能隐约嗅到窗外飘来的汽油味——城市特有的、混着尾气的油腻,正顺着半开的窗户往走廊里钻,像要把垭口的痕全盖过去。
傣鬼忽然抬手,指尖扯了扯战术背心的领口。
帆布被拽得“咯吱”
响,左胸口袋边缘磨出的毛絮里,嵌着块指甲盖大的红土。
那是桃九垭口的土,红得发暗,被他的汗浸了大半夜,早和布料粘成了团,此刻在医院白得晃眼的光里,红得格外扎眼,像块没干透的血痂,死死扒在衣料上,不肯被这满室的白吞没。
他喉结滚了滚,指腹蹭过那块红土。
土粒硌着掌心的老茧,带着点粗粝的痒,像在提醒他什么——昨夜茅草丛里的枪声、李凯滴在他手背上的血、香客压停扳机时指节的青白。
这些画面混着鼻尖的味,在他脑子里打了个结,而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就是这结的中心,沉甸甸地坠着。
文件袋的直角棱正卡在傣鬼掌心的老茧缝里。
不是钝痛,是带着棱角的硌——牛皮纸的纹理被塑封袋撑得发亮,像块浸了水的厚纸板,边缘磨出的毛絮早被汗水粘成硬茬,蹭得指腹发紧。
塑封袋里的纸张叠得齐整,裁边锋利如刚磨的刀片,指尖稍一碰,就能觉出那层薄薄的纸缘有多硬。
这分量比他扛了五年的九五式机枪更沉,机枪的铁棱是实打实的重,而这袋纸的沉,是往骨头缝里钻的,像揣了半块垭口的红泥,黏在心上甩不脱。
军靴碾过医院大堂的水磨石光砖,“踏、踏”
的响在空旷里荡开,带着点回音。
光砖被擦得能照见人影,鞋跟沾着的消毒水顺着纹路往下淌,弯弯曲曲拖出细痕,水渍边缘很快泛白,像条正在被热风舔干的小溪,没等流到下块砖,就洇成了淡痕。
门口的保安正端着搪瓷杯喝茶,杯沿的茶渍结得像圈琥珀。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时,目光先落在傣鬼的战术背心上——那里还沾着片焦黑的草叶,是昨夜茅草丛里蹭的——跟着往上,在肩头的军衔上顿了半秒。
那枚铜质军衔被汗水浸得发亮,星徽的棱角磨圆了,边缘却生着层暗绿的锈,像谁往铜上泼了半瓢垭口的雨水,锈迹顺着星徽的纹路爬,织成细密的网。
最显眼的是星徽下方的凹痕,是去年在矿道里被碎石砸的,当时血顺着军衔往下淌,把锈迹冲得发红,此刻那凹痕里还嵌着点暗红的土,是桃九垭口特有的红。
保安的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登记”
咽了回去。
他在这儿守了十年,见多了穿制服的,却没见过哪枚军衔像这样——带着硝烟的呛、汗水的咸、泥土的腥,比任何盖着红章的证件都更能说清这人的来路。
搪瓷杯放在桌上,发出“咚”
的轻响,保安抬手抹了把嘴角,看着傣鬼的军靴越走越远,鞋跟的消毒水痕在光砖上,像串没写完的省略号。
越野车刚碾过城郊最后一截碎石路,前轮“咔嗒”
轧上柏油路面的瞬间,阳光突然炸了开来。
不是垭口那种被山风滤过的淡金,是裹着城市热气的白亮,像有人把整箱碎玻璃倒在了天上,斜斜地扎进挡风玻璃,在仪表盘上晃出片细碎的光,晃得傣鬼眼膜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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