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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忽然把小手按在军用水壶的铁皮上,指腹点着壶底那几粒沙。
她的指甲刚被杨文鹏抠净了泥,泛着粉白的嫩,指尖压下去时,铁皮凹出个小坑,把沙粒圈得更明显了。
那是早上从矿道带出来的沙,混着点暗红的矿渣,沉在壶底的水垢缝里,被最后一缕夕阳斜斜照着,亮得发颤,像谁把碎钻撒进了水里。
杨文鹏顺着她的指尖低头。
老花镜的左镜片裂着道斜缝,是今早撞在矿道岩壁上磕的,此刻裂缝里漏进的光,正劈在水壶内壁的水垢上——那水垢结得厚,像幅没画完的地图,沟壑里还卡着点去年的茶渍,被光一照,竟和沙粒的亮混在一起,真像把星星困在了这半壶残水里。
他的睫毛上沾着点矿道的黑灰,低头时蹭在镜片上,晕出片模糊的影,倒让那些“星星”
显得更活了,在水里轻轻晃,像要顺着壶壁爬出来。
“嗯,是星星。”
他的拇指蹭了蹭壶盖的锈迹,那里的漆皮掉了块,露出底下的铁色,像块没长好的疤。
丫头的辫梢扫过他的手背,麻绳带着点桐油味,是早上从香客那儿拿的,此刻被夕阳染成金红,和水壶里的“星星”
互相映着,倒比矿道通风口漏进的光更暖些。
风忽然卷着点凉过来,掀动了他战术背心上的拆弹剪。
剪刃的豁口对着西边的山脊,那里的暮色正往深里沉。
杨文鹏的目光从水壶里抽出来时,不知怎么就落在了医疗点的方向——今早从矿道带出来的半片鬼针草,该还躺在帐篷外的青石板上。
那草叶边缘的锯齿原本利得很,能勾住布料,此刻被暮色泡得发蔫,锯齿尖的暗红矿土褪成了灰,像串被磨钝的小牙,乖乖伏在石板的裂缝里,等着被夜露打湿。
丫头还在数水里的“星星”
,小嘴里念念有词:“一颗、两颗……还有那颗带红点点的!”
她的指尖在铁皮上划来划去,把沙粒的影子拖得老长,像在水里牵星星的手。
杨文鹏看着她发顶的碎发被夕阳镀成金,忽然想起刚才在作战室,邓班说今晚的雨会很沉。
他悄悄把水壶往丫头那边倾了倾,让最后一缕光把那些“星星”
照得更亮些——等天黑透了,这些水里的亮,或许能替矿道里的硝烟,多暖会儿这双刚从泥里捞出来的小手。
,!
装备室的窗纸早被风撕了道斜口,糊着的旧报纸边角卷得像朵干花。
钨丝灯吊在房梁正中央,玻璃罩上蒙着层煤油灰,通电时“滋啦”
响了声,灯丝才慢慢红起来,把光晕泼在墙上——起初是团模糊的黄,渐渐凝出香客的影子,肩背绷得笔直,微冲的轮廓在墙上拉得老长,枪管斜指地面,像条蓄势的银蛇。
香客的右手攥着块麂皮。
那皮子深褐发亮,是用了五年的老伙计,边缘被拇指磨出半寸长的毛絮,像圈没剪的胡须。
他把麂皮往掌心搓了搓,陈年的煤油味混着枪油的腥气漫开来,那气味沉得很,贴在皮肤上游走,倒比山涧的风更凉。
左手扶着微冲的枪管,金属的冷顺着指缝往骨缝里钻,枪管上的氧化层被磨得发亮,露出底下的暗蓝,像冻在冰里的钢。
他擦得极慢。
麂皮按在枪管的膛线处,顺时针转半圈,再逆时针回半圈,力道匀得像在给伤口涂药。
拇指蹭过抛壳窗的边缘时,那里有道浅痕——是三年前缉毒时被匪徒的砍刀划的,此刻在灯光下泛着白,像道没愈合的疤。
擦到散热槽时,麂皮被卡在细缝里,他轻轻一拽,带出点细碎的沙,是早上从通风口爬出来时蹭的,落在满是零件的木桌上,发出“沙沙”
的轻响,像虫在啃木头。
门底下的缝钻进来些风,卷着股甜暖的味——是炊事班的小米粥香,混着红糖的甜,从伙房飘过来的。
这甜味撞在煤油的腥气上,竟没被冲散,反倒缠在一起,顺着香客的鼻腔往肺里钻,让他紧绷的肩背松了半分。
他抬眼时,正看见窗纸的破口处晃进点暮色,把枪管的影子在墙上切出半道斜痕,像把没开刃的刀。
擦枪布被他搭在桌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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