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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里的光阴周伯总说他的药铺在呼吸。
不是药碾转动的咕噜声,也不是墙角药罐的咕嘟声,是柜上那本1983年的《本草纲目》,是抽屉里压着的旧药方,是窗台石缝里嵌着的半粒枸杞。
今年立夏那天,药铺的药碾突然卡住了。
青石碾轮悬在碾槽上,像只停在荷叶上的石龟。
周伯踩着竹凳去搬碾轮,蓝布褂的袖口沾了片艾叶。
“1995年也有这样的暖阳,”
他往碾槽里撒滑石粉,“那时候你外公在里间切药,我蹲在柜台前包药包,药碾就是这样咕噜咕噜,像在数落在晒药匾里的光斑。”
卸下的碾轴里滚出粒杏仁。
周伯捏在指尖搓了搓,忽然笑出声。
说这是我九岁时塞进去的,那天外婆炖了杏仁羹,我偷偷藏了一把,一把喂了院角的鸽子,一把就塞进了碾轴的缝隙。
“你说要给药碾喂点香的,不然它总把药材碾得寡淡无味。”
我蹲在地上捡药渣,发现碾槽刻着行小字:1976520。
这串数字在石纹里藏了四十多年,像条沉睡的山泉。
周伯说这是药铺开张时凿的,当时镇上有两家药铺,他选了通风最好的这间。
“那时候觉得日子要过得清清爽爽,连药香都得顺着穿堂风走。”
修药柜的师傅来那天,周伯翻出个樟木盒。
里面没有工具,是用棉线捆着的药单,是泛黄的药书,是外公去山里采药带回的标本,边角都磨成了圆弧。
“这张药单是你上小学时开的,”
他抽出张宣纸,上面的毛笔字洇着墨痕,“那时候总在放学后等你来拿药,药柜第三格总留着空位,像在等归巢的鸟儿。”
师傅给药柜上漆时,里间的座钟突然“当”
地响了一声。
像谁在空屋里轻咳了一声。
周伯的手指顿了顿,摸到药柜侧面的刻痕——那是2003年非典时,抓药的人太多撞出的凹痕。
“当时以为药柜要散架,”
他用指腹摩挲着凹痕,“没想到忙坏的是熬药的伙计,药铺在静悄悄的巷里还能开,就是药碾的声音变沉了,像个喝了汤药的老人。”
药碾重新转动时,晚霞正好漫过窗棂。
周伯把杏仁放回碾轴,说要留着给药碾当念想。
我看着碾轮碾过杏仁混着药香,忽然明白药碾碾的从来不是药材。
它在碾着清晨上山采药的脚步声,碾着午后切药的刀声,碾着所有被岁月冲淡的日常片段,然后把它们酿成药香,藏在时光的褶皱里。
现在药铺的药碾又开始咕噜作响,比从前更沉稳。
有时深夜路过,能看见窗纸上晃动的灯影,像盏守夜的灯笼,光晕轻得能接住飘落的月光。
上周我在碾槽发现新的刻痕,是周伯用凿子划的:2024515,小孙女来闻了闻薄荷香。
原来时光从不是流逝的溪水。
它是间老药铺,把所有零碎的日子碾成药香,最后从浓郁的药香里,从周伯的皱纹里,从杏仁裂开的缝隙里,渗出些清润润的东西。
是午后三点的阳光,是药包上的麻绳,是我掌心里那道被药杵磨出的浅痕。
药铺的老药柜总在午后泛着光。
红木抽屉被拉得发亮,像块浸了几十年药香的木料。
周伯说这是1968年从老木匠那订做的,当时少了个抽屉把手,他用牛角补了又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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