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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姓颜色的大学生**像两个桃子,每天早上醒来时眼睛都又红又肿;她把我掐得也真够疼的。
这就是真的东西。
因为毕竟还有真的东西,所以活着还是值得的。
我告诉×海鹰这些事,是要说明在一九六七年的秋天,姓颜色的大学生在我胸中只是很多事中的一件,但是她连听都不要听。
六七年秋天的清晨,你到我长大的那所大学去,可以看到我们家过去住的那座楼房呈现出一种怪模样,以前它不是这样,后来也不是这样。
有一个小个子从窗口爬出去,上了没有瓦片的楼顶上从容不迫地走着,脸上蒙了一条黑纱巾。
那个人就是我。
我对对面楼上打来的砖头不屑一顾,就算有一块大砖头就要击中我的头,也只稍稍弓一下腰,让它擦过我的领子;就这样向最高处走去。
当时没有任何事情让我害怕。
我脸上蒙着姓颜色的大学生的纱巾,它带有一点甜甜的香味,还有发丝沙沙的感觉。
后来我走到最高的地方,伸了个懒腰,看到四周朝雾初升,所有的楼房都裸出了水泥的骨架,露出了黑洞洞的窗口,好像刚发了一场大水。
空气是黄澄澄的,好像溶化了铁锈的水。
这种景象就像后来在美国看的那些劫后余生的电影一样。
我发誓,再没有一种景色让我这样满意了。
姓颜色的大学生从窗口爬上楼顶时不敢睁眼睛,需要有个人在一边拉着她的手引她到该抓的地方,然后再爬下去,托她的脚到该蹬的地方。
这个过程就像把一个大包裹拖上楼去时一样,那个人手里还要拿一根镐把,因为对面楼上的人看到有人以近似静止的速度顺着脚手梯往上爬,就会用大弹弓打。
他们投射过来的砖头飞到这里时速度已经相当慢,可以用木棍一一击落,但是也需要眼明手快。
这个人通常是我。
我从来没见过比她更笨的爬楼的人,而且她还敢说我是个小叭狗。
她简直又累赘,又讨厌,十分可恨。
但是后来我很爱她。
这说明可恨和可爱原本就分不清。
我和姓颜色的大学生爬地沟到海淀镇去买大饼,那些地沟是砖头砌成,顶上盖着水泥板。
从里面用灯光照着时,那些砖头重重叠叠,仿佛要向里面压下来。
那是一段不近的路。
我们俩都戴了涂胶的手套,姓颜色的大学生膝盖上还套了田径队员练腿时绑的沙袋——当然,袋里的铁沙倒掉了。
我告诉她说,进了地沟就要像狗一样爬,口袋里的东西都要掏出来,否则会丢掉。
她就把钱拿出来,塞到乳罩里,以免爬掉了。
然后我们下到地沟里,开始爬了。
我嘴里叼着马灯,爬起来膝盖不着地而且很快,这种技术也不是练了一年两年。
姓颜色的大学生跟在后面,看来她爬地沟还有点天分,能跟上我。
爬了一段,姓颜色的大学生忽然坐在地下,说:“小叭狗!”
就哈哈地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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