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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的日子,任安是朝中与司马迁谈得来的几个官吏之一。
他们的友谊超越了官阶,以兄弟相称,这在当时的京城,是很罕见的。
元封五年,皇上下诏,在全国设立十三刺史,曾经在卫青军中任过多年长史的任安,被派往益州履职。
临行前,司马迁在外城的亭子里摆酒为任安饯行。
两人相约,要尽其所能,为朝廷荐才选能。
可现在他这个样子,怎么还可能实现这个约定呢?
任安没错,他的埋怨也不是没有道理;何况,益州距离京城,遥遥千里,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蒙受了如此大辱吧。
司马迁本不想再撕开的伤口,却被这预料之外的书札刺得隐隐作痛。
看来,今夜他又要与凉夜孤灯相伴了。
司马迁唤来书童,要他闭门谢客,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从何处着笔呢?唉!
还是从他对自己的埋怨写起吧。
司马迁掸了掸笔尖,先写下了任安的文字。
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少卿足下:
曩者辱赐书,教以慎于接物,推贤进士为务……仆非敢如此也。
依照司马迁的性格,每次写信,在写下对方的名字后,总要停笔静思片刻,以便寻找恰当的措辞。
可是今天刚刚写下“少卿足下”
,那沉寂不久的心事就如决堤的大水,倾泻而下了。
顾自以为身残处秽,动而见尤。
欲益反损,是以独抑郁,而谁与语?谚曰:“谁为为之,孰令听之……”
故祸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诟莫大于宫刑。
刑余之人,无所比数。
……如今朝廷虽乏人,奈何令刀锯之余,荐天下之豪俊哉!
司马迁渐次弥合的伤口就这样被重新撕开,渗出点点鲜血。
在那个把耻辱刻进灵魂的日子里,司马迁第一次感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
几个膀大腰圆的牢役死死地按住他,一柄锋利的刀刃伸向他的下身。
一声惨叫,他昏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折磨他的不仅是肉体的痛苦,更是人们从此将用异样的目光去注视他。
他随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李陵家被族灭。
他果断地要前来探监的书童星夜赶回夏阳,让司马家的人改姓氏,以表明他从此与夏阳没有任何关系。
司马迁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可他却需要苟活于世的勇气,不为别的,就为完成父亲的夙愿。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
的确,他曾多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洗刷加在祖先身上的耻辱,可父亲临终前的声音总在耳边徘徊,那是比泰山还重的嘱托。
相比完成一部旷古迄今的史书,这样轻率地死去该是多么糊涂。
现在,李陵降了,苏武流落异邦,也只有远在蜀地的任安能理解他的心迹了。
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念父母,顾妻子,至激于义理者不然,乃有不得已也。
今仆不幸,早失父母,无兄弟之亲,独身孤立,少卿视仆于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焉!
仆虽怯懦,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缧绁之辱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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