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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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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兰生了病,好多天没过长江来了,她给我来信显露出这十五岁的孩子早熟心境的抑郁,她说:“假如不相信学校里张先生的话,盼望和爸爸妈妈在这里能够见面,我早就想离开武汉,”
她说她在这里住得厌倦了,“人家都在战场上跑着,我为什么不能呢,许多要好的同学都加入战时妇女服务队了,……”
我拿了这信纸很久凝视着。
我忽然记起很久以前,勃生给我的那封信上末尾所说的话:“她在命运上是属于我们一道的,”
现在,李青要到北战场上去了,我也准备到战地去,那么,也让她就早些吧,开始走上颠沛流离的道路吧。
现在战争的火已燃起,要烧到什么时候,谁知道呢?但是长期的,长期的这谁也不会怀疑,而且成为无上的信心,是风是雨,就让孩子们在这风雨里奔走长大吧。
此时,从弄堂里飘来无数小孩子稚弱的唱歌的声音:
……你听马达悲壮地歌唱着向前,
它载负着青年的航空队员,
它载负着青年的航空队员……
我在盘算:假设我把那事实告诉她,那么杜兰会不再等候什么,而离开这里了,总之,我愿意她在我离开之前先走。
天气很快地暖起来了,武汉上空已展开了好几次激烈的空战。
一次警报解除之后,我便到胭脂山去看杜兰,我顺便把她不必再等待她父母的事告诉她。
因为我想假如他们可能,一定会早来找她了,何况那个人是生是死谁能猜测呢。
杜兰说她是早就想走了,要我替她找关系,……她自己要得到家庭的允许,她说她不愿太伤那一对老人的心,说着她突然低下头。
我知道她有些难过了,虽然平常她是那样发怒不满,但一个小小的心灵里的感情有多么深,谁又能懂得呢?我又劝她,鼓动她,她才抬起亮晶晶两只眼睛笑了。
然后就是永远有的美丽的幻想,平常,她也时常为这种种美丽的幻想所支持,她爱听一切流浪、冒险、饥饿的故事,她也希望自己到那样的幻想里面去。
现在她说她要走,一定会穿起草黄色的军衣,她要把头发剪短,她早晚还要弄一支小手枪来……惹得我也对她笑起来。
经过我和李青大约一个星期的接洽,杜兰得以参加一个就要出发的妇女救护队,我写信通知了她。
次日,朦朦胧胧的罩了雾的清早,她来了,叫醒我,我首先就担心地问讯:
“怎么样?”
“总算说通了,……我闹了两天,她们怕起来,只是说让我再回来,我也答应了,只要现在肯放我。”
我起来,暗暗看她,她的脸庞是微黄的,眼圈有些肿,嘴唇微微闭着。
——她就要跨过一道门限了,她要走她的路了。
在这些天里,武汉变得沸腾起来。
虽然,从敌人扬言要轰炸市区以来,大批大批的人早离开了武汉,一直在疏散人口,长江码头上,行李箱子堆得山丘一样,人们都在露宿,船,每一次载得满满的向长江上游驶了去。
宾阳门车站上,也是拥挤得水泄不通。
这一阵纷乱之后好像又安定下来。
虽然法租界的一间小房也几百元房租,靠租界的边沿通路上都安上栅栏、铁丝网,警报一响便关闭起来。
从市区里,人们拥到这铁丝网边哭着,叫喊着,终归渐渐安定下来了。
炸弹常常落着,爆炸着,人在死亡着,血溅到房窗上,树梢上,人们对死亡的恐怖在减低了。
会到处开,夜间游行着火炬的行列,他们从瓦砾堆上走过去;到战地去的团体、组织或者个人增多起来。
就在一个暮春的早晨,太阳还未出来,但天是蓝的,没有云也没有雾,人心上都想着这是可能被轰炸的一天,便忙碌起来了,我洗洗脸就到宾阳门去,还顺路约了李青,因为这天杜兰她们的救护队到长沙去。
到了车站上,我们一前一后,刚刚拐过那堆积了许多麻包的月台口,就瞧见了杜兰。
杜兰扬着两只手跑过来,把两只手分给我们两人握着,她只管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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