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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挽词序》的过人之处,是指出以纲纪之说为表征的中国主流文化的意义,具有“抽象理想之通性”
,也就是柏拉图的所谓理念(Idea)。
实际生活中是否能够完全做到是另一回事,但它是传统士人伦理上的人生规范。
翻览史册,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乱况,触目皆是。
魏晋时期、宋元市井、明清之际,亦不乏反对纲纪之说的束缚、主张以情抗礼的思想家和艺术家。
但整体上,迄于晚清“三纲六纪”
的基本文化价值和文化秩序一直得以维持。
即使是持无父无君之论的佛教传入中土,也没有动摇这一秩序。
原因是“借之以为寄命”
的社会经济制度未变。
晚清以降的剧烈变动(陈寅老称“钜劫奇变”
),既是社会结构的变迁,又是文化思想的变迁。
简言之传统文化的核心价值从此崩塌了。
因此为传统文化所化之人的失落与痛苦,可想而知。
王国维就是这样的人。
但失落与痛苦,可以有不同的走向。
由痛苦而新生,为更多的知识人士所选择。
即使未趋步入于新潮,也不必即死。
《挽词》“海日尚书互倡酬”
的“海日尚书”
,即沈曾植——王国维最服膺的清末大儒,曾出任宣统复辟时学部大臣,对共和共产自不认同,但晚年逍遥海上,平安而终。
同为溥仪老师的罗振玉、柯劭忞虽有殉主之约(《挽词》“南斋侍从欲自沉,北门学士邀同死”
),但并未践履,没有因1924年皇帝被赶出宫而自裁。
然则王国维究竟缘何而死?《挽词序》在强调纲纪之说的意义“为抽象理想最高之境”
时,举出两个例证:“若以君臣之纲言之,君为李煜亦期之以刘秀;以朋友之纪言之,友为郦寄亦待之以鲍叔。”
读者很容易认为不过是寻常举证,意在说明纲纪的理想远高于现实而已。
其实独创阐释前人著述须“古典”
“今典”
并重的寅恪先生,论静安之死这样的大题目,岂有虚设例证之理。
李煜自是古典,但今典指谁?我以为指溥仪。
刚愎无能的溥仪正好与孱弱得“以泪洗面”
的李煜为比。
然而按纲纪之说,即使是溥仪、李煜这样不中用的“君”
,也希望他们能够成为使汉室得到“中兴”
的光武帝刘秀。
很不幸,静安先生对他的“学生”
宣统皇帝,就抱有这样的幻想。
《挽词》叙述王国维入值南斋,像其海宁同乡、康熙朝掌尚书房的查初白一样勤勉敬谨(《挽词》“文学承恩值近枢,乡贤敬业事同符”
);而《挽词》“君期云汉中兴主,臣本烟波一钓徒”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不是讲王国维希望溥仪成为“中兴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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