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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死因的第四种说法,是陈寅恪先生的“殉文化说”
。
他是在《王观堂先生挽词序》中提出来的。
原文如下:
或问观堂先生所以死之故。
应之曰:近人有东西文化之说,其区域分划之当否,固不必论,即所谓异同优劣,亦姑不具言;然而可得一假定之义焉。
其义曰: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达极深之度,殆非出于自杀无以求一己之心安而义尽也。
吾中国文化之定义,具于白虎通三纲六纪之说,其意义为抽象理想最高之境,犹希腊柏拉图所谓Idea者。
若以君臣之纲言之,君为李煜亦期之以刘秀;以朋友之纪言之,友为郦寄亦待之以鲍叔。
其所殉之道,与所成之仁,均为抽象理想之通性,而非具体之一人一事。
夫纲纪本理想抽象之物,然不能不有所依托,以为具体表现之用;其所依托以表现者,实为有形之社会制度,而经济制度尤其最要者。
故所依托者不变易,则依托者亦得因以保存。
吾国古来亦尝有悖三纲违六纪无父无君之说,如释迦牟尼外来之教者矣,然佛教流传播衍盛昌于中土,而中土历世遗留纲纪之说,曾不因之以动摇者,其说所依托之社会经济制度未尝根本变迁,故犹能借之以为寄命之地也。
近数十年来,自道光之季,迄乎今日,社会经济之制度,以外族之侵迫,致剧疾之变迁;纲纪之说,无所凭依,不待外来学说之掊击,而已销沉沦丧于不知觉之间;虽有人焉,强聒而力持,亦终归于不可救疗之局。
盖今日之赤县神州值数千年未有之钜劫奇变;劫尽变穷,则此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安得不与之共命而同尽,此观堂先生所以不得不死,遂为天下后世所极哀而深惜者也。
至于流俗恩怨荣辱委琐龌龊之说,皆不足置辨,故亦不之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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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是之故,当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其中的一些为“文化所化之人”
,或曰“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
,一句话,就是“文化所托命之人”
,必因之而感到苦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但肯为此种文化而献身之人,又是“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
者。
这样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少到亿万斯人中偶尔一出而已。
很不幸,我们的静安就是这样的身心与具的人。
陈寅恪说:“迨既达极深之度,殆非出于自杀无以求一己之心安而义尽也。”
信哉,斯言!
我这里想探讨的是,陈寅恪在论述王国维之死时,何以引来《白虎通》的“三纲六纪”
之说,而且特别单提“君”
这一纲和“友”
这一纪。
寅老说:“若以君臣之纲言之,君为李煜亦期之以刘秀;以朋友之纪言之,友为郦寄亦待之以鲍叔。”
我认为此段文字含有弦外之音,实际上说的是溥仪和罗振玉。
对当时的静安而言,“君”
自然是指溥仪。
而“友”
,非罗振玉而何?就是说,陈先生显然认为,王的死并非与溥仪、罗振玉无关,只不过他不想探究这些具体的“恩怨荣辱委琐龌龊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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