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热天中文网】地址:https://www.rtzw.net
阿谭一直戳我,“你快点啊,快说啊!
快道歉啊!”
小赵记者突然开口了,“没事的煐煐,他自己不愿意说,你再劝他也没用。”
周大导演就这样记录下了很多瞬间,快乐的,无聊的,难过的,还有尴尬到无地自容的。
这是我第二次以吸毒者的身份参加这种活动了。
举行戒毒大会的日子,大家都把它称之为“虎日”
。
那片宽阔的空地刚好嵌在利姆的山坳里,在多年以前这里是用来打荞麦的场坝,那里插着零星的歪斜木桩,脖子上系着被风雨洗刷而褪色的彩色布条,如今它们用来拴着用来祭祀的待宰牲畜,空地的边界探出无数野蛮生长的燕麦和蕨草,有山风从垭口来访时,总是摩擦出雨滴般的细响,还带着杉树林和潮湿泥土的气息。
这次的会议声势浩大,甚至可以说是我见过规模最大的一次,上方还拉了横幅,这次大会有一千多个本地人参加,里里外外都是人,一共有十二个家支,包含三大氏族和九小氏族,这九个小家支联合形成一个类血亲宗族。
当时人们把部分公有林地卖掉,筹资了几千块钱买了牛羊猪鸡,男性村民现场杀生烹煮,妇女和小孩坐在一旁观看闲聊。
周大导演他们自然也带着摄像机来了,阿谭和小赵记者她们也坐在远处,据说这是要上电视的。
一只黑色的山羊角上系着红色的布条,正嘶叫着挣扎,好几个年轻力壮的男的按着它,一刀插进去就放血,阿谭皱着眉头把脸侧过去,才发现自己其实还得捂上耳朵。
在仪式上家支会邀请毕摩主持祭祖,请示祖先,希望借助祖先的庇护,帮助吸毒者戒掉毒瘾。
在毕摩仪式开始之前,他要先述说历史上著名的祖先的功绩,诵读经文后才正式进入仪式。
在听他讲话的时候,我总是朝着一个固定的地方看,时不时用眼神和他们几个对下话。
周大导演这时候就会向我摆摆手,让我别看他。
吉克毕摩用苍老的嗓子高声对大家说,各位乡亲们,兄弟们,姐妹们,今天,我们一起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由于我们利姆乡处于坝子中心的交通要道上,人员来往频繁,周边环境复杂,吸毒人员容易受环境影响而复吸,要巩固禁毒成果,必须依靠全坝子成员的共同努力!
否则,日复一日下去,庄稼没有人耕种,土地变荒芜了,孩子生病了无人看管,更可悲的是就连老人去世了也无人抬上山烧葬……
销禁毒品是维护家支生存的战争,蛤蟆生存靠水塘,猴子生存靠树林,人类生存靠亲友,彝族生存靠家支,家支就是成员的保护伞,救生衣,家支人说的话,如雷霆万钧不可违抗!
希望大家都能为家支争光!
这样我们才能子孙昌盛,五谷丰登!
但最重要的,我希望你能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希望你自己好!
我不想参加你的葬礼,我希望你健康,我希望你活着!
今天,此时此刻,我觉得荣幸,心里却也沉重,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言语好像真的是有力量的。
既然我的死路都被堵死了,那我为什么不能努力去活一次呢?
吉克毕摩手里的那把刀被磨得锃亮,在空中的挥舞间反射出一张张人脸,他的面前立着一块巨大的到人胸口位置的石头,表面布满苔藓和地衣,毕摩用刀在石头上刻上一个十字,它代表了一种永久的承诺,然后杀一只鸡作为祭品,把鸡对着石头扭转它的头,融诅咒、招魂和祈祷为一体,希望借此得到祖先的暗示,并帮助将家支范围内的贩毒者绳之以法。
那块石头前摆了一排白色的碗,里面已经倒好了白酒,毕摩把刚死掉的那只鸡的血横着陆续洒在每个碗里,然后转头看向我们,问谁要第一个来?
我二话不说就举手了,我想要拯救我的F肽。
大家都很惊讶,我扭头朝小赵记者看了一眼,她冲我笑了。
很多家长都不敢让自己孩子喝血酒,所以我们第一次参加宣誓大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喝,因为诺苏人都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狠最狠的毒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吧。
拍纪录片,喝鸡血酒,还有我对自己日复一日复吸行为的厌恶,我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了。
还有,我想要成为小赵记者心中那个特别的人。
其实最主要的是周大导演的摄像机在录我,我也是要面子的呀。
我妈对我大喊:“俄切!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说话可要做到!”
我说好,我一定做到。
也许这一次我妈真的信我会戒毒了,可她看我的眼神里虽然有骄傲,但更多的是害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