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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退不得,亦不敢退。
他提笔回信:
>“吾妹鉴:
>来书具悉,感念至深。
>世人谤我,我不辩;母氏思我,我心碎。
然今日之势,如逆水行舟,退一步则满盘皆输。
清田尚未彻底,冗官仍在裁汰,科举改革方启,水利兴修待兴。
若我此时抽身,谁堪继任?旧党复起,则苛政重生;新党失控,则民怨沸腾。
唯我居中持衡,尚能维持一线生机。
>待明年春耕之后,若天下无事,边疆安宁,我必请假归省,亲奉药盏,陪娘亲看一次桃李花开。
>汝勿忧我,我饮食有时,作息有度。
夜深读书倦了,便仰望星空,仿佛看见幼时村外溪畔,兄妹采蕨而归,炊烟袅袅。
那才是我心中真正的江山。
>兄?手书。”
信写完,已是四更。
他吹熄蜡烛,推开窗扉,寒风扑面,星河灿烂。
远处钟鼓楼传来悠扬更声,新的一年即将开始。
他知道,自己正在成为那个曾经最不愿成为的人??一个手握重权、左右国运的宰相。
但他也清楚,自己从未忘记为何出发。
翌日清晨,政事堂再度迎来繁忙一日。
开封府呈报:去年全国刑狱案件总数下降三成,其中因赋役不均引发的民变减少六成;太常寺奏请重修《嘉?律疏》注解,以适应新政变化;国子监提交新科举改革草案,拟增加“实务策论”
比重,减少诗赋取士名额……
章?一一审阅,批红画押。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发现夹着一张陌生纸条,字迹娟秀:
>“君行钢丝之上,步步惊心。
然苍生有幸,得遇明公。
愿持灯者不灭其光,纵风雪漫天,终见春晖。”
他怔住,环顾四周,无人言语。
是谁留下此言?是哪位幕僚?哪位书吏?还是某个默默支持他的百姓?
他不知道。
但他将那张纸条轻轻夹入《田亩清查录》首页,与子厚赠砚并置案头。
然后整衣起身,面向群臣,声音沉稳如初:
“今日议程有三:第一,审议江南水利兴修预算;第二,讨论北疆戍卒轮换制度;第三,拟定春季劝农诏书,务使各地官府不得借清丈之名骚扰农时。”
新的一天,再次开始。
而他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座桥,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理想与现实,雷霆与春风。
他知道,历史不会轻易改变方向,但只要有人愿意负重前行,哪怕只多走一步,也算没有辜负这片土地上的亿万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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