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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特勒治下,折磨以及随之而来的种族灭绝,皆施加于那些他认为的生物学上的异端——犹太人。
身为一个年轻的纳粹分子,需在死亡集中营中当班,照希姆莱(1)的说法,这是“最好的教化,使其明白低劣生命和次等人究竟是何物”
。
在维也纳的贫民窟里,年轻的希特勒重拾反犹主义的信条,且终身不曾放弃,因此,原本是宗教裁判所用来对付异端与巫女的种种手段,后来统统死灰复燃,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可是根据巴甫洛夫的发现,和精神病医师在治疗战争神经症中所获的知识来看,理论与实践之间似乎显出了可怕的、怪诞的时代错乱。
其实,无需身体的折磨,只要用上野蛮且无人性的一些手段,就能够产生充分的压力,足够令人的大脑彻底崩溃。
不管早年发生过什么,至少目前很可以确定,不发达国家的警察并未广泛使用折磨这一手段。
他们不是从宗教审判官或党卫军那里,而是从生理学家和系统性的条件反射实验中的动物身上激发了灵感。
对于独裁者和他手下的警察们来说,巴甫洛夫的发现具有重要的实践启示,因为如果一条狗的中枢神经系统可以崩溃,那么政治犯的中枢神经系统一样可以崩溃,他们需要做的,仅仅只是给政治犯们施加足够的压力,持续足够的时间。
承受此等压力之后,犯人们会变得神经衰弱或歇斯底里,他们随时准备向其抓捕者坦白,泄露一切。
可是坦白是不够的。
一个无可救药的神经患者对任何人都是无用的。
聪慧的、务实的独裁者可不需要把一个病人纳入组织里,而是需要为神圣事业服务的变节者。
独裁者再一次转向巴甫洛夫,他了解到,在即将崩溃之际,狗比任何时候都易受影响,如此一来,新的行为模式轻易就建立起来,而这些新的行为模式,看起来是不可根除的。
动物一旦被植入新的行为模式,其条件反射便不能消除。
在压力之下学会的东西,将在它的性格中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有很多种制造心理压力的方式。
当刺激极其强烈时,狗会变得卧立难安;过度延长刺激与常规反应之间的时间间隔,狗就会表现出焦虑情绪;如果与先前建立的条件完全相反,狗在受到刺激时脑子会一片混乱;如果刺激超过了这条狗已经建立的条件坐标系,它会茫然不知所措。
此外,研究还发现,故意施加恐惧、愤怒、焦虑等情绪到狗身上,会明显提高它对暗示的敏感性,但倘若这些情绪长时间维持在高强度,狗的大脑就开始“罢工”
了,“罢工”
一旦开始,人就能极其容易地在狗的大脑里建立全新的行为模式。
能提高狗对暗示的敏感性的躯体应激力包括了疲惫、受伤和各种疾病。
对于未来的独裁者来说,这些发现在实际应用中非常重要。
比如,它们证明了希特勒是完全正确的——他曾坚持认为在晚上举行群众集会要比在白天举行效果好得多。
“身处白天,”
希特勒写道,“人们的意志力强度极高,若有人试图将某个人的意志和思想强加给他们,他们必极力反抗;但是在夜晚,面对一个更强大意志的主宰力,他们会更容易匍匐在地。”
巴甫洛夫很可能会同意希特勒的观点,因为疲惫会提高人对暗示的敏感性,这也是为什么电视节目的赞助商准备了大把大把的钞票,就是要选择晚间来播放节目的原因所在。
疾病与疲惫相比较,会更有效地提高人对暗示的敏感性。
过去,病房里上演了不计其数的改宗好戏。
未来的独裁者将接受科学培训,他们将把自己控制范围内的所有医院都布满电线,在每个病床枕头下都配备扬声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播放录音训话。
而更重要的一些病人,则会由政府专门派遣灵魂拯救者、思想改造者来进行说服工作,就像在过去神父、修女、虔诚的教徒会走到病人的床前一样。
其实,早在巴甫洛夫之前,就有人观察到,强烈的消极情绪易于提高人对暗示的敏感性,有助于改变人的思想,这一发现立刻就得到了使用。
威廉·萨金特(2)曾在他那本很有启迪性的书《为心灵而战》里指出,约翰·卫斯理(3)作为牧师取得了巨大成功,其成功的基础在于他凭直觉知道中枢神经系统的存在。
通常,他布道的开场白都是对痛苦进行大段大段穷形尽相的描述,除非立刻转到信仰的正途,否则所有听众毫无疑问将被打入地狱,永无翻身机会。
于是,当听众们充满恐惧、痛苦、罪恶感,达到一定的极限,有时甚至超越极限程度,他们的中枢神经系统就崩溃了,然后,他声调一变,向信仰者和忏悔者许诺得救的可能。
用这样的方式布道,卫斯理让成千上万的男人、女人、小孩改宗。
在此例中,高强度的、持续的恐惧令听众崩溃,并使听众对暗示的敏感性达到极高的程度,身处此种状态,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接受了牧师的神学宣言。
其后,牧师又以温馨的言语安慰他们,使其摆脱痛苦,重建一个新的、通常更好的行为模式,它会深深扎根在听众的思想和中枢神经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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