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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好几个弯,他来到了偶然碰见的第一座中古时代的建筑前。
它是一所学院,他能从门口看出来。
他走进去,到处走着,连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也深入进去了。
紧接着这学院的是另一所,再远一点儿还有一所。
于是他便开始被这座古老可敬的城市用它的气息和情味合围起来了。
当他经过的物体带着一般情调越出了和谐范围,他就任由眼睛滑过它们,好像没有看见似的。
钟声开始敲响了,他听着一直响了一百零一下。
他肯定是数错了,他想,一定是一百下。
大门关上他就不再能进那些四方院子了,只能在院墙外和门口漫步,用手指摸着装饰线条和雕刻的轮廓。
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可见到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他还在阴影中流连忘返。
过去的十年里他不是一直想象着这些场景吗?只这一次整晚不休息又算得了什么?高高地背衬着黑暗的天空,一盏灯的闪光显示出卷叶饰凸雕的小尖塔和锯齿状雉堞高墙。
深幽昏暗的小巷,现在显然根本无人踏过,那真切的存在似乎也被忘记了,那里往往会有门廊、凸窗、装饰过的门伸向小径,绚丽的中世纪设计,它们湮灭的气息被风蚀的石头强调着。
现代思想会置身于这样衰朽废弃的院宅中似乎是不可能的。
在这里他一个人也不认识,裘德开始感到他个人遗世孤绝的压抑了,正如他自己的幽灵一样。
这种感觉就是一个人走着,不能被任何人看见或听到时所感到的。
他沉郁地抽着气,既然他看来差不多好像他自己的鬼魂了,他便思考起眼前那些出没于隐僻角落的别的一些鬼魂来。
在为这一次冒险做准备期间———自从他的妻子和家具毫不让步地消失得空空如也———他阅读并了解了以他的身份地位所能够阅读和了解的几乎所有杰出人物的著作,他们的青春就是在这些可敬畏的高墙内度过的,在他们成熟的年纪那些灵魂还流连在那里。
他们中的一些,经他偶然的阅读,在他的想象中与另外一些相比,隐约呈现出不相称的巨大。
风飒飒地掠过墙角、扶壁和门柱,好像这些唯一的其他居民通过,常青藤叶子互相轻叩,好像他们哀伤的灵魂在喃喃低语,那些阴影好像他们单薄的形体在紧张不安地移动,成了他孤独中的同志。
就好像他在昏暗中撞上了他们,却感觉不到肉身的躯体。
街上现在阒无人迹了,但因为有了这些感受他不想进寓所。
这里有诗人往返来去,有早期的也有晚期的,从莎士比亚的朋友和颂扬者以降直到晚近归于沉寂的那位,还有而今尚在同侪中音韵浏亮的一位。
思辨哲学家一道而来,他们不总是像装在框子里的肖像那样皱纹满额,头发灰白,而是满面红润,身材细挑,像年轻人般灵敏矫捷。
现代神学学者身罩白色法衣,他们中对于裘德·凡立来说最为真切的是号称讲册派的宗教学校的创始人。
著名的三位,热心家、诗人、公式家,他们讲授的回声甚至在他偏僻的家乡也曾对他产生过影响。
在他的幻想中移走他们,看到了这地方另外一些家伙令他顿生反感,其中一个垂着齐肩假发,是政治家、浪子、唯理家,兼怀疑派。
脸刮得光光滑滑的历史学家在对基督教的礼貌客气中结果却含着讥讽,还有跟他们同样怀疑一切的另外一些人,他们跟那些虔诚信徒同样熟悉各个方院,在它们的回廊上同等地自由出没与逗留。
他还看到了各种类型的政治家,行动坚定强硬,很少空想气质;还有学者、演说家;埋头事务者;那些人随着年事增长胸襟也开阔起来,有些人在同样情况下心胸却日趋狭隘了。
在他的心灵视域中科学家和哲学家以古怪的不可能的联合随之而来,他们由于经久不断地研究而带着沉思冥想的面容,紧皱的前额,像蝙蝠一样弱视的眼睛;接着是官员人物———诸如领地或殖民地总督以及各郡钦差之类,他对他们不太感兴趣;首席法官和身兼上议员的大法官,寡言少语,他们这些嘴唇薄薄的人物他仅仅知道名字罢了。
敏锐的注视投向了高级教士,由于他以前寄托了自己的期望的原因。
关于他们,他知道的有一大帮———有些富于情感,另有一些偏于理性。
他们中有一位用拉丁语撰文为国教辩护,还有一位写《夜晚颂》的圣徒般的作者。
挨近他们的是那位伟大的巡回传道士,赞美诗作者,热心家,像裘德一样为他的婚姻困境所苦。
裘德发觉他自己高声说起话来,就好像跟他们进行交谈一样,像一个闹剧演员对着脚灯那边的观众发出呼声。
他突然惊悟到他的荒唐才停止了。
或许这漫步者那些不连贯的话语被高墙内某个挑灯夜读的学生或思考者听到,会抬起头来,想知道那是什么声音表达了什么。
裘德现在看出来了,在来去的血肉之躯中,除了零零落落几个迟归的城里人,整座古老的城市只归于他自己,而且他似乎有点着凉了。
一个声音从阴影中朝他传来,一个真正本地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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