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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矮胖的身影突然蹲下去,从怀里掏出个豁口的搪瓷缸,往嘴里倒了点什么,缸沿的锈迹在绿色光谱里呈暗褐,像圈凝固的血。
他们的移动轨迹像道被风吹歪的线,始终朝着左前方的17号界碑。
我把望远镜往那个方向偏了偏。
800米的距离,在夜视镜里缩成片模糊的绿,界碑的水泥轮廓却异常清晰——那是块两米高的方柱,顶端的国徽被岁月磨得发亮,边缘却坑坑洼洼,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最显眼的是碑身西侧,三道深痕斜斜地划下来,最深的那道能塞进半根手指,是去年缅北叛军的流弹刮的,弹片嵌在水泥缝里,至今还留着暗锈,像块没拔出来的碎牙。
碑脚围着半圈碎石,是往年巡逻队堆的界标。
碎石堆里有个碗口大的浅坑,焦黑的边缘向外翻卷,像朵被烫坏的花——我对这个坑记得清楚,去年雨季,一颗127毫米口径的子弹擦着碑顶飞过去,“轰”
地钻进旁边的土地,炸起的泥块溅了界碑满身,那焦黑的印就是当时留下的,雨水冲了半年都没褪净,反倒让水泥的灰白更显刺目。
界碑周围的芭茅草长得比别处密。
叶片上还留着弹孔,是某次交火时被流弹扫的,孔眼边缘卷着焦黑的边,像被烟头烫过。
有几株草茎弯向界碑,顶端的穗子几乎要碰到碑身,仿佛在试探那道看不见的边境线。
草底下的泥土比别处硬,是被常年的脚印踩实的,能看见深浅不一的靴印——有我们巡逻队的07式军靴,有缅甸政府军的丛林靴,甚至还有走私者穿的胶鞋,这些印记叠在一块儿,把界碑脚下的土地碾成了块沉默的战场。
“看方向,是冲17号界碑来的。”
我把望远镜压得更紧,镜片里的身影已经过了山脊线,最前面的男人突然加快了脚步,麻袋在背上晃出大弧度,袋口的麻绳松了半寸,露出里面裹着的旧衣物,有件小褂的袖口绣着蓝花,像极了克钦族女人常穿的样式。
老人的竹杖“笃”
地戳在块石头上,突然往前栽了栽,姑娘尖叫着扶住他,竹杖从手里脱开,滚进草里发出“哗啦啦”
的响。
这动静惊得后面的人全停了步,有个抱着包裹的女人突然往回看,眼神在夜视镜里呈亮白,带着种近乎恐惧的警惕——她在怕什么?是怕身后的追兵,还是怕前面那道冰冷的界碑?17号界碑的水泥柱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碑身东侧刻着的“中国”
二字被雨水泡得发乌,笔画边缘的水泥有些剥落,露出里面的钢筋,像根没藏好的骨头。
去年缉毒时,我曾靠在这碑上喘过气,后背能感觉到弹痕的凸凹,像贴着块布满伤疤的皮肤。
那时连长说:“这碑看着硬,其实比谁都脆,得用脚一步一步守住。”
此刻,那些往界碑挪动的身影越来越近。
梳辫子的姑娘已经捡起竹杖,扶着老人慢慢走,竹杖的铁皮头在地上划出细弱的痕。
背麻袋的男人回头喊了句什么,声音被风撕得碎,只辨出个“家”
字。
抱着孩子的女人突然蹲下去,把脸埋进孩子的花布里,肩膀抖得像片落叶——她大概是看见界碑了,那道冰冷的水泥柱,此刻成了他们眼里唯一的希望。
我放下望远镜,指腹蹭过镜片上的雾气。
远处的橡胶林里传来隐约的枪响,闷得像闷雷,却足够让树影里的身影一阵骚动。
最前面的男人突然扔下麻袋,朝着界碑的方向跑了两步,又猛地回头,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17号界碑的碑顶,国徽在云缝漏下的月光里闪了下。
那些深浅不一的弹痕、焦黑的浅坑、嵌着弹片的裂缝,突然都活了过来,像在无声地数着过往的枪声。
而此刻,它正沉默地站在那里,等着那群背着家当的身影靠近,等着我们这些潜伏在暗处的眼睛,做出下一个决定。
我的喉结又滚了滚,这次带着点发紧的疼。
夜视镜里的绿色世界里,17号界碑像块浸在夜露里的铁,而那些不断靠近的身影,正一步一步,踩着边境的伤痕,往这道最后的防线挪来。
傣鬼的右手突然从护木上抽回,指节在夜色里划出道残影。
通话器就别在战术背心第二颗纽扣旁,黑色外壳沾着夜露,按键缝隙里卡着根芭茅叶的细刺,是刚才潜伏时蹭上的。
他指腹的赭石粉还没擦净,混着掌心的汗,在塑料壳上洇出片暗褐,像块没干的血渍。
“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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