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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会散场后,雷朵主楼的空气像块浸了冰水的抹布,沉甸甸压在胸口。
未散尽的火药味最是尖锐——那是子弹底火残留的硝石味,混着湄公河特有的咸湿潮气,再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不是新鲜血液的腥甜,是帆布包上凝固血渍散出的浊臭。
吸进肺里时,凉得像吞了把冰碴子,顺着气管往下滑,连肺泡都透着滞涩的寒意。
我攥着腰后短刀的刀柄,缠在柄身的防滑布是浸过蜂蜡的粗帆布,原本硬朗的纹路被掌心的冷汗泡得发黏,像贴了层半干的湿纸,硌得掌心的老茧都隐隐发疼。
刀柄尾端的铜环蹭着作战裤,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叮”
声。
和肖雅并肩走在走廊上时,她的手死死抓着我的左胳膊,指节白得像磨过的骨瓷,指甲几乎要嵌进我肘弯的皮肉里——那里刚好有块旧疤,是去年执行任务时被弹片划伤的,此刻被她掐得更疼了。
“刚才太吓人了…幸好那个女人站出来了,不然…不然你就…”
她的声音裹着没散尽的颤音,尾音抖得几乎断在喉咙里,每说一个字都要吸一口冷气。
我侧头看她,她的脸色是那种失血的纸浆白,连耳尖都透着青灰,嘴唇抿得发紧,唇纹里积着细小的干皮,显然是刚才咬得太用力。
呼吸起伏得厉害,胸口的布料跟着一鼓一缩,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喘息,像被掐住过喉咙还没缓过来。
眼角的红血丝比晨会时更密了,从眼尾往虹膜爬,像被雨水泡烂的蛛网,连眼白都透着浑浊的红。
“别怕,没事了。”
我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能感觉到她皮肤下的肌肉还在轻轻抽搐,像受惊的小兽。
目光却越过她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扫向走廊尽头的转角——夏川由美加正缩在阴影里,那里刚好是石灰墙剥落最严重的地方,墙皮卷得像翻起的伤口。
她穿的那件粉色樱花和服,绉绸面料泛着旧物的哑光,樱花刺绣是早年的机绣,银线磨得发灰,花瓣边缘起了毛球。
裙摆扫过积灰的水泥地时,没发出多大声响,却蹭出一道浅白的印子,细得像根棉线。
发梢垂在颈间,沾着几粒细小的尘粒,看质地不是走廊的灰,倒像厨房的米糠——这和她“今早没去过厨房”
的说辞完全矛盾。
见我看来,她立刻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刚好遮住瞳孔。
可那藏在袖口里的右手,却没忍住地无意识捻着袖口的布料,指腹那道藏毒针磨出的浅褐薄茧,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一下下蹭过绸面,留下若有若无的压痕。
她的肩膀看似微微耸动,像在压抑抽泣,可脖颈的线条却绷得笔直,连喉结都没动过——真正哭到发抖的人,绝不会有这样僵硬的姿态。
晨光从走廊尽头的破窗斜切进来,在夏川脚边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斑驳的石灰墙上,像个扭曲的剪影。
墙皮剥落处露出的青黑砖块,刚好在她影子的“胸口”
位置,像个渗血的洞。
我盯着那道剪影,后颈的汗毛悄悄竖了起来——她根本没从伪装里抽离,甚至还在享受这场“嫁祸成功”
的默剧。
“先回房间待着,锁好门,除了我谁来都别开。”
我扶着肖雅的胳膊,把她送到三楼的房门口。
她的手还在抖,指尖捏着黄铜钥匙时,指节都在发白,钥匙插进锁孔时,因为用力不稳,“叮”
地撞了一下锁芯。
直到锁舌弹回,发出清脆又滞涩的“咔嗒”
声——那是老旧锁芯特有的声响,像牙齿咬碎了小石子,我才确认门已反锁。
透过门缝,能看见她后背贴着门板滑坐到地上,肩膀还在轻轻颤,才转身往主厅走。
刚拐过二楼走廊的拐角,一股带着河腥气的潮气扑面而来,紧接着就撞见两名穿作战服的保镖匆匆走过。
他们穿的是洗得发白的黑色作战服,袖口磨得卷成了细小的絮状,露出里面发灰的棉线,裤脚沾着的渡口红泥还带着河雾的湿润光泽,在布料上凝成半干的泥块,边缘能看出手指抠过的痕迹——显然刚从地下二层上来,连清理的空当都没有。
腰间的黑色手枪随着步伐晃悠,枪柄是磨得发亮的工程塑料,撞在他们的胯骨上,发出“嗒、嗒”
的细碎声响,像小石子砸在铁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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