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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的脾气也和这棍子一样沾着血气儿。
但年少时的沈云屏并不在意,他照旧每次都耍这样讨人厌的把戏,而熊瞎子也总会每次都精准地将头转向他在的方向,并朝他伸出手。
沈云屏见到他伸手,便会倾斜身体过去,以免熊瞎子的手落了空。
瞎子的手就是眼睛,在地上找吃食时要用它,寻路时也得用它,“看”
人时还是要用它。
那时沈云屏因脸上的毒疮而敏感多疑,常会闹一些连自己都觉得没理由的脾气,走在路上被人多看两眼,便会大发雷霆。
但熊瞎子“看”
与旁人都不相同。
那手在他脸上轻轻摸索,沈云屏听得到手上茧子和老皮勾得他脸上敷药用的纱布发出轻响。
熊瞎子摸了摸,无奈地笑道:“谢翎,你怎么又来了。”
只这一声,沈云屏就知道自己此刻身在梦中。
父母已死多年,他早已没有了可以让他饭后奔出去的家门,静静坐着的三乞儿的面容在他的记忆里都已模糊,这破土房也被雨水冲塌。
而“谢翎”
这个名字,也有十几年没用过了。
梦里的熊瞎子被宽布条遮盖了大半张脸,因为见光便疼痛难忍,所以布条几乎从没有取下的时候,留给沈云屏的记忆多半都是这模样。
他在梦里握住了抚摸脸颊的手,只感觉这手又小又冷,和那把金玉刀一样,不大点儿的地方,刻满了伤疤跟老茧。
梦里一切都没有来由,金玉小刀也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怀里。
沈云屏把熊瞎子的手指掰开,将梦里尤在的金玉刀塞在他掌心,笑道:“听说瞎子记人的方式与众不同,你如果还记得我,就带着饭桶和犟磨盘来找我,我有了许多钱,饭桶能顿顿吃饱,犟磨盘有无数锦被毛皮盖。”
顿了顿,又说:“我也有了许多门路和法子,一定治得好你这倒霉眼睛。”
梦里无人回应。
沈云屏两手死死握着熊瞎子的手,将脸埋进那双冷而粗糙的手掌里:“你要是还活着,就让我找到你。”
那冰冷的手在他记忆里好似一块儿冬日里上冻了的石头,硌得人难受,他年少时从未想过,“硌人”
这个词儿竟然可以用来放在活人身上。
可他依旧握得用力。
掌中的冷意已逐渐转为一种隔着皮肤顶在骨头上的痛感,沈云屏忽地睁开眼。
握在掌心的并非记忆里伤痕交错的手,而是那把贴身携带了许多年的金玉刀。
玉制的小刀早已被焐热,因死死地抓了一夜,松开时五指关节僵硬,掌中起先是发白,随后又成了一片冻伤似的红。
沈云屏坐起身,斜倚在床头瞧着自己空荡的掌心,脑中难得有了片刻的空白。
敲门声响起,范遇尘在门外低声道:“少爷,都已备好了。”
这一声仿佛催人回魂儿的黑白无常的锁魂链,将沈云屏从“谢翎”
的躯壳里索走。
沈云屏搓了把脸:“进来吧。”
范遇尘拿着置办好的衣袍推门进来,瞧了眼已站起身的沈云屏,直觉楼主心情欠佳:“睡得不好?”
“那要看你觉得什么才是‘好’了。”
沈云屏倒了杯冷茶,伸出两根指头在范遇尘拿进来的衣袍里捏出一套自己还算看的过眼的,见范遇尘已换上了才过来,又道,“秦嵬那边儿呢?”
“我也找了合适他身量的。”
范遇尘做这些事情十分细致,“我叫他们做了油饼和粥送来,垫两口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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