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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城。
城东。
在一处简陋的小院里，宇文述手持酒盏，轻轻吃了起来，他眯起了双眼，仰头长呼了一口气。
皇帝因为他违抗诏令而将他抓捕，但是，抓归抓，自然是不能直接给他丢进牢房里头的。
...
平壤城外三十里，朔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荆元恒骑在马上，披甲未卸，脸色铁青。
他身后是绵延十余里的军阵，八十万大军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只剩三万疲卒，个个面黄肌瘦，甲胄残破，粮袋空瘪如纸。
他们背负的不是百日之粮，而是皇帝的执念与死令。
荆元恒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喉头一紧，仿佛有千斤压心。
这一路，走得比地狱还惨。
自辽东出发，军士们每人负重逾三石，除兵器铠甲外，尚要携带百日口粮、火镰、绳索、营帐布片，行军不过二十日，已有万余人倒毙道旁。
起初尚有人掩埋尸首，后来尸横遍野，无人顾及，只任乌鸦啄食、野狗撕咬。
途中遇小雨连绵，粮草受潮霉变，士卒饥寒交迫，多有弃械逃亡者。
监军使当场斩杀百人以儆效尤，血染荒原，然逃者仍不止。
至沃沮道险隘处，山路陡峭，骡马难行，军粮不得不人力背负攀越，一日仅行十里，累死者枕藉于道。
荆元恒曾三次遣使回奏，请减负重、缓行期，皆被杨广斥为“怯敌畏战”
，使者反遭杖责流放。
最后一次，他亲笔写表，言：“士卒荷粮而行，如负山岳，足裂指折，气息将绝。
今军中疫起，十室九病，若再强驱之赴敌，恐未见高丽一兵，我军先溃。”
奏疏呈上，换来的却是宇文述冷脸传旨：“陛下言，尔等既受命出征，便当以死报国，岂容聒噪？再有谏阻者，视同叛逆。”
那一刻，荆元恒知道，自己不过是皇帝手中一把即将折断的刀。
此刻驻马风中，他回首望向身后这支残军，心中悲凉如雪。
三万人里，真正能战者不足一万，余者或跛或病，眼神呆滞，宛如行尸。
他们已非军队，而是一群被命运拖向死亡边缘的囚徒。
“将军……”
副将辛开远策马靠近，声音沙哑，“前方便是萨水，据探子报，对岸已有高丽游骑出没，似在窥伺我军虚实。”
荆元恒点头，目光凝重。
“传令下去，扎营列阵，掘壕设障，夜间加派双哨。
另遣五百轻骑前出警戒，不得深入。”
“是。”
辛开远应声欲去，却又迟疑，“将军，将士们……已两日未食热饭，粮车所余，不过勉强支撑五日。
若高丽坚壁清野，我军……”
话未说完，荆元恒抬手止住。
“不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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