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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想自己,难道不想想医院里的老母亲,不想想闺女吗?她们熬了十七年,还不是为了给您讨个公道?您有个三长两短,让她们怎么办啊?”
应泊摸出手机,调出照片,把手机平放在水泥地上往前推:“她们往省高院寄了七年的申诉材料,甚至连最高法和最高检都找过,你看看,我这里都有照片和聊天记录。”
“妈……闺女……”
马维山根本不去捡手机,手指抠进水泥裂缝,眼神变得涣散,“他们抓我进派出所的那天,闺女在发烧,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带她去卫生所打针,孩子妈妈不会骑自行车,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镇上……”
“现在,女婿要跟闺女闹离婚。
应检,你说我能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应泊慌乱地思索新的措辞:“或者……你想想我,能帮你翻案,我也有荣誉感,我特别自豪。
您要是就这么糟践这条命,不是叫我愧疚一辈子么?”
“我就是想到了你们,才更不能活,有我在一天,你们都不得安宁!”
马维山转动身子,浑浊的视线落在楼下如蚁群般聚集的人群:
“他们给了我八十万,要我带着金条栽赃您。
我没办法,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就是不吃不喝攒一辈子也还不完,赔偿款还迟迟下不来……”
果然是这样……应泊心下了然,急忙截断他后面的话:
“没事的,马老师,我都理解,您不用自责,赔偿款的事我会去替您催,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马维山僵硬的指节松了松,又猛地攥紧:“他们的能量太大了,应检,你还年轻,不该为我这样的人搭上前程。”
他一只脚踏上水泥墩,水泥碎屑簌簌滚落,楼下传来围观者的惊呼。
马维山带着哭腔,道:“我想过再回到监狱里去,做一个哑巴,这样就没有人每天盯着我,每天跟着我了。
可是我不敢做坏事,连太贵的东西都不敢偷,我真没出息。”
应泊又向前挪了半步,压抑着喉间的颤抖,努力让话音掷地有声:“邪不压正,十七年的积案我都撬动了,您还怕我撬不动一群罪犯吗?”
安全绳勒得他腰间钝痛,应泊粗喘着,在距离马维山五米处略停了停:“马老师,还记得你教过的那些学生吗?我记得。
申诉材料里有他们的联名信,全班二十六个孩子,有十七个在信上按了手印,他们还等着见您呢……”
马维山突然佝偻着咳嗽起来,应泊又借机向他蹭了半步,已经能够闻到他身上跌打损伤药的味道。
只差一步,马上就能抓住他的衣角了。
春风突然转了向,将安全网吹得哗啦作响。
马维山抬起头,直视着应泊的眼睛,凄然一笑:
“应检,到最后了,我还是给您添了麻烦。”
他突然松手,身体在半空摇荡,不合体的衣服被风填满鼓胀,像一只被击落的灰鸟。
“啊啊啊啊啊!”
从苍老的喉管中迸发出撕心裂肺的,疯兽惨叫也似的嘶吼,马维山的身体在水泥墩边沿一晃,而后便只余一道急速向下坠落的残影——
“嗵!”
这是这个白白葬送十七年的男人,留给世界最后的声响。
尖叫声在楼下炸开,又如浪潮般涌上来。
应泊的指甲在水泥护栏上劈裂出血,掌心还残留着那截棉布衬衫的触感。
他肩背一震,踉跄着后退,几乎要跌坐下去。
红色的是血,还有白色的脑浆、黄色的屎尿……那样一个完整的人的肉身,只是刹那,便碎作一滩可怖的烂泥了!
纷乱的色彩在瞳孔中绞缠、扭曲,最终褪色成一片刺目的白。
应泊看见马维山最后的眼神,不是恐惧,更像是某种解脱的释然——仿佛并非被死亡吞噬,而是终于甩脱了背了十七年的腐尸。
应泊昏昏地移转目光,天边阴翳浮动,太阳收尽残照,也敛去了它那无所遮蔽的,明晃晃的慈悲。
省省吧,命运就是这样,空虚的荒芜如影随形,希望却总归于无常。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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