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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江淮,跟在她身边,偶尔听她同臣僚议论政务,和江淮丞相也议论兵事,她记下女君说的,兵战起时,非但城防重要,一些山脉峡谷,关隘江河也很关键。
她也不知道该打听哪处山脉山势,到地多听说书人讲郡县里过去的历史,尤其是打过仗的战役,总想着将来要是有用,能帮到她就好了。
宋怜只听她走过这么些地方,已十分震惊了,知她恐怕是为了寻自己,看着她失神,好一会儿后才去翻羊皮卷。
绘制舆图是件难事,县衙、甚至是州郡里的工曹匠作,也未必能做得来,未学过天象数术,单就辨别城郭座记、各街各坊方位都难,度量尺寸、绘图,哪一桩都不容易。
林霜并未学过,宋怜翻开时只担心她受了翻山越岭的苦,最后却做了无用的事,已是决定无论里头写的什么,画的什么,都说是有用的,她对勘看舆图、测绘感兴趣,她以后教她便是了,纵是一时忙不急,先请了先生教她绘画数术,学了绘画数术,她恰好知道大周谁擅星象,再请来教她学一学星象也未尝不可。
知道女孩正一瞬不瞬注意着她的神情,宋怜神情维持着肃正,翻开第一张,复杂却有条理的舆图映入眼帘,宋怜呆住,“这是阿霜绘制的么?”
她趴在榻上,双手捧着舆图,明丽绝艳的容颜上,没了寻常或是温婉端丽,或是从容自如,一双杏眸因惊诧显得微圆,有些呆傻傻的,林霜紧张得不行,鼓起勇气又泄气忐忑,“能帮上阿怜吗?”
宋怜一时连背上的痛意都忘记了,先不说对不对,单就这一份条理清晰的绘图能力,就不是寻常人比的,宋怜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孩,一时竟有些为自己此时衣衫不整的样子不自在起来,正如她平素拿起先哲们的书册,总是衣衫端正,仪容整齐的。
她想披上衣裳坐起来,背上凉刺感袭来,才知药还没上完,却也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就想看这卷图册。
林霜探手按住她肩,触得一手滑腻如凝脂的肌肤,脸上热得很,能近身照顾她,不管她做的事有没有用,在她心里,她一定是和清莲清荷一样可以信用的人了。
那照顾好她,就是她林霜的责任,林霜态度坚决,“药还没上完,这一路上没有什么事,你必须要好好休息了。”
后头还有硬仗要打,宋怜算算路程,过了今夜必须要换马,她需得养足精神,便作罢,重新趴下,下颌枕在图册上,盯着羊皮卷上两个字迹出神。
林霜用干净的布帛清理她伤口上旧的药渣,屏息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是完全没用么?”
宋怜偏头看忐忑又期待的姑娘,倒也并不隐瞒,“是令人惊叹意外,等上完药坐起来,我再翻看。”
图册里所耗费的心血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沉甸甸的心意纳进心底,是少见的暖热,宋怜便想起小千。
无论她想做什么,小千从不阻止,只会脚步坚定跟着她。
哪怕她做的也许是错事。
宋怜眼睫颤了颤,重新翻开图册第一张,细细看每一根线条,看了第一张,忍不住偏头看她,“阿霜很有天分,将来稍加打磨,必能成一名可名留青史的舆图师。”
那杏眸里皆是赞叹和坚定,明亮灼人,林霜脸红透,虽知阿怜待她们,惯常说肯定的话,便似当初习武一样,这会儿也不由心情雀跃,“能帮到阿怜吗?”
宋怜郑重点头,何止是一点帮助,她翻看了自己稍熟识的徐州、郑州两地的舆图,凡她有见过的,有记忆的,图册上多数已经绘制标注了,绘制山川地势的触笔方法虽还有些稚嫩,但已掌握了舆图绘制的精髓要点。
盛世里舆图对生意人很重要,乱世里舆图对将军、对谋士一样重要,宋怜两样都占了,一时拿着图册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
知这一笔一划不知耗费她多少心血,更是珍重无比,待她真正掌权,若林霜愿意,她必定让她成为闻名遐迩的舆图师。
她看得认真,连什么时候衣裳被穿上的也未察觉,清莲在外听马车里没了动静,以为是睡着了,掀开车帘一看,正趴在榻上看书呢,顿时有些责备,“路并不好走,本也有些夜里目力不好的毛病,这么颠簸还看书,日后白日再瞧不见可怎生是好。”
林霜一听,顿时绷紧了神经,后悔拿出图册了,她将册子收好,守在榻侧,“你睡罢。”
宋怜虽还想看,但清莲说的有道理,她按了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往榻里侧让出了些位置,困顿道,“阿霜和清莲轮换着歇息,困了就上来一道睡一会儿,三个时辰后大概能出东湘的地界,介时我们弃了马车,换骑马回武陵城,路上没办法休息了。”
东湘郡有律令,凡士兵官员以外,不可奔马快行,违令者被人高发,刑法极重。
进出东湘城的路上,为避免惹人注意,再着急也只好忍耐。
她连续奔波几日,伤药本也有镇痛安眠的效用,药效上来,纵是背上的痛再难以忽视,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雨后的秋日微凉,林霜寻出备下的薄毯,给沉睡的人轻轻盖上,蹲在榻边看着熟睡的人的半张侧脸,只觉世上怎会有这般漂亮的人。
清莲看了一眼,放下车帘继续赶车,她有心想让马车行走得慢一些,但知晓女君心里什么最重要,也不敢胡乱停下,路过一处泥坑,马车颠簸了一下,她再看马车里,见那寒竹一样的姑娘还蹲在榻边,看着女君睡颜,一动不动灵魂出窍了似的。
一时好笑又无言,比武之后,清荷极敬仰这叫林霜的女子,因着收了对方的武学图册,早已暗地里将其奉为了师父或是师姊,要是叫清荷看见林霜这副模样,恐怕吃惊得摔倒。
正要说话,忽闻远处有笛声号子,是斥候营用来联络的信令,她将缰绳交到林霜手里,借着要出恭解手的幌子,避着官道上行人,进了树林里,四下探查过无人,方才从香囊里取出鸽子食,这是养鸽以后她特意制出来的鸽料,里头家了异香,纵是在不熟悉的地方,六里内,信鸽也能准确寻到她们。
果真不过片刻,马车顶落下一只灰鸽,清莲取下信筒,放飞信鸽,折回官道,掀帘正要进马车里,女君却已经醒了,想来惦记武陵城的事,已听见了笛声。
“是军务急书。”
小筒外有灰色漆印,宋怜拆开看了,李旋回援途中,被贾宏亲兵副将贾秦围追,贾宏则亲率十万大军攻打邵阳城,江阳军司马方越、萧琅二人陷于邵阳城,等不来援军,覆灭是迟早的事。
那信报上小小一行字,看得人触目惊心,蜀中各路军马合并共九万人,吴越光是贾家军,便还有十五万人之众,越军骁勇狠毒的名声在外,蜀军已有败势,贾宏派大军围剿,蜀军怎会是对手。
披着风袍坐在榻上的女子神色同方才没有不同,林霜看着,心不由也安定了下来,踟躇片刻,还是有些忐忑地道,“阿怜可还记得元颀,我在始兴城见过他,兴王府虽说还姓李,其实兵权已在元颀手里,少则有四万人马,他自己暗地里恐怕还多有些,不知有没有用。”
林霜想解武陵城危困,她看着她为此奔走劳累,负伤累累,不想看她这些付出和辛劳毁之一炬。
也不想看吴越和蜀中的百姓,落进那吴越王手里。
她走遍这么多郡县,看待官员和皇帝的想法很简单,只看治下百姓们过得如何,过得好就是好君主好官,过得不好,那那位君王表现得再爱民如子,再慈悲为怀,也是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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