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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江过了少淮山,会分三江东流,各江又有支流,汇入江淮水系,几人沿江漂浮一夜,被搜寻到的几率便小很多。
她近来奔波农事,熟悉江淮水系,岷江一带又特意了解过,便也不费力气上岸,顺水冲到少淮山附近,转西南向宜水蜿蜒,分流入曲水。
曲水河床抬高,水势便平缓了许多。
到一处松林山时,宋怜先上了岸,再试着拖拽绳索。
没了水流的助力,两人几乎等同山岳,她掌心挣得通红,竹筏纹丝不动,只得停下。
小雨淅淅沥沥,天际已经微微泛白,呈现出阴雨天的灰暗色,需得尽快寻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两人伤情严重,再不处理,没被江水淹死,也要重伤而死了。
她撑着膝盖喘匀气,将竹筏栓在临近的树干上,抬高两人的脑袋露出水面,先去山上寻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只能找离河滩不远的,接连寻了两个方向,在东南向岩崖下找到了几个干燥无水的溶洞,折回去拖人。
陆宴在江里时撞到了岩石,右腿伤势最重,宋怜曾照顾过高绍综,能简单料理骨伤,撕了衣裳给他包扎好伤口,将他手臂架在肩上,半背半架往山里走。
走出去十余丈,察觉到他眼睫轻刷在她脸侧,不由惊喜,偏头去看。
那双眼怔怔看着她,似被长剑刺穿胸膛,眸里恍惚又痛楚,看着看着,胸口起伏,张口倒出鲜血,“阿怜,阿怜……”
宋怜侧了侧脸,让他感知自己活着的温度,一时辨不清楚心绪。
本该问他为什么不多加思考。
她岂是无的放矢之人。
也不是爱花之人,每日那般忙累,怎会夜夜上山赏花。
他跳下来,不定又惹出些什么流言。
可他跳下来了,什么也没管,江淮的基业没管,一洲之主的权势不在眼里,一心只想救她。
宋怜停住脚步,轻声说,“阿宴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我让武平给你送了信,你是不是同他错过了,我是故意的,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以为我死了,自然不会再废力气。”
“对不起,吓到你了。”
天已蒙蒙亮,雨势未停,日光笼罩半干的草叶,霜露水珠折射珍珠宝石般的光泽,陆宴眼前逐渐清明,一瞬便想将人拥入怀中,察觉到她身体力竭地微颤,止住,自己扶着树干站稳,能动的右手将她带来身前。
见她脸上带着血痕,掌心亦擦破了皮,念及那深不见底的岩崖,湍急的江水,嘴唇动了动,竭力要忍,到底失态,手掌挥在身侧树干,面色惨白,神情阴郁。
那松木本已凋零了落叶,叫他这样一挥,摇摇晃晃,最后两片黄叶也飘落了。
他手背带血,却平静了下来,“走罢,你在前面引路。”
宋怜看着他。
以他腿上的伤势,稍一动便是钻心的痛,两条腿一条断,一条被尖锐的山石划破,尺长的口子深可见骨。
他后颈有汗珠成股流下,背却笔直,宋怜轻轻应了声,专门寻着树木稠密的地方走。
进了山洞,陆宴扶着山壁,低声道,“这里当是落鱼江附近,斥候很难搜寻到,我无碍,昏睡一会
儿便好了,这一带月前刚清肃过匪患,还算安全,你水性好,歇息一会儿撑着竹筏顺江往东,两日后到了广德郡,去寻广德郡郡守,带兵来接我便是。”
宋怜并不与他争辩,他说的有道理,只除了他的伤无碍这一点。
她再不通医术,也知道他伤势严重,漫说两日,便是晚一会儿止血救治,都要没命了。
她装作看不见他被血浸透的衣袍、苍白到几近透明的面色,应了声好,“那我先扶你去干草上躺下罢,落鱼江我熟,抄你不知道的小道,用不到两日,半日我就能到了。”
“母亲先前我已安排好,你——”
他眼睫已十分沉重,却还想再叮嘱她一些什么,宋怜取下耳环,空心珠子递给他,“是止血的伤药,你吃了。”
陆宴接过,抿进口里,耳环也并不还给她,拢进掌中,本就昏沉的意识越见混沌,愕地扶住山壁,“你——”
宋怜半接住他滑下的身体,放在干草堆上,从他手里取回耳环带上,幸而迷药变成了药水,亦还有些药效。
宋怜查看他的伤处。
月色衣袍已被鲜血浸透,腿一断一伤,腰腹上一尺长伤足有寸深,本不该再牵动,他一声不吭,走这一段路,伤势也加重了。
眉心便带出恼火,看着他苍白胜雪的容颜,又明白他为何不肯耗她力气,一心想赶她走,有气便也发不出了。
伤势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需得快些止血。
她记得乌矛山高邵综用过的几种草药,在江淮却并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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