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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安站在客厅中央,手里那杯牛奶早已凉透,冰冷的触感透过杯壁渗入掌心,他却浑然未觉,仿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耳畔——那里似乎还回荡着时忆离去时雀跃的脚步声,以及更早之前,季予时那句冰冷彻骨的“白枫不会再烦你”
。
季予时紧闭的房门,此刻像一道沉重而不可逾越的界限,不仅隔绝了空间,更将两人泾渭分明地划在了情感的两个极端。
门内是深不见底的沉默与难以揣度的复杂心绪,门外是他独自面对的空寂和满腹疑团。
这一夜,对今安而言,注定漫长而煎熬。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失焦地望着天花板上被窗外微弱光线勾勒出的模糊轮廓。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以及心脏一下下、沉稳却带着沉重疑问的跳动。
时忆充满活力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治愈人心的温暖,但这温暖却无法完全驱散脑海中另一张冷峻的面孔。
季予时那双眼睛,如同拥有魔力的深潭,在他眼前反复浮现——最初是翻涌着骇人怒意、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暴戾;随即,在那短暂的、猝不及防的对视中,他又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连主人自身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某种更深的挣扎;最终,这一切又迅速被冻结,归于他惯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沉寂。
这急剧的情绪变化,与那句不带任何温度、却重若千钧的承诺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道今安无法解开的谜题。
动机。
这个词,如同夜色中最执拗的鬼魅,死死缠绕着他的思绪,挥之不去。
因为他不相信有的人会无条件的对他好。
他开始反复梳理、剖析季予时的行为逻辑,却发现其中充满了无法调和的悖论。
如果他接近自己是别有目的——比如富家子弟一时兴起的游戏——那么他的策略应该更积极、更富技巧性才对。
他应该像那些追求者一样,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说着动听的言语,制造各种“巧合”
的邂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部分时间维持着近乎刻薄的冷漠与疏离,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打扰。
更矛盾的是那两次介入。
跳河那次,可以解释为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会做出的反应。
但这一次,在篮球场上,那份因他被侮辱而爆发的、几乎摧毁理智的怒火,那份不容置疑、以绝对强势姿态将他护在身后的维护,其真实性强烈到今安无法怀疑。
那不是一个演戏的人能轻易伪装出的、源自本能的情绪喷发。
那份力量,真实得烫人。
可若他无所图,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一个对他人漠不关心、习惯置身事外的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地、在他最狼狈的时刻介入他的生活?
甚至在他告知“时忆即将入住”
这样会明显侵占公共空间、影响其居住体验的消息时,都表现得如此无动于衷?
那不是宽容,而是一种更深的、仿佛事不关己的漠然,这与他之前激烈的维护行为形成了尖锐的矛盾。
今安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埋进微凉的枕头里,试图屏蔽这些纷乱如麻、自我消耗的思绪。
他沮丧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性和观察力,在季予时这个人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
他试图用逻辑的丝线去串联那些碎片化的行为,最终得到的却不是一个清晰的图案,而是一团更加混沌、更加令人不安的迷雾。
这个人,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越是试图向下窥探,就越是发现其幽深黑暗,难以看清。
而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之后,季予时同样未能找到片刻安宁。
他靠在床头,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昏黄的阅读灯,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线勾勒得愈发清晰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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