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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只要他们踏入藏卷阁一步,无论是否取得那些机密消息,沈盏勾结叛党的嫌疑便再难洗清,届时只需在江湖里放出风声,谎称她已掌握各派与各大高手秘辛,玩一招空手套白狼的计策,她自然也有办法迫使武林群豪臣服。
沈盏仿佛很为难似的考虑许久,方松口道:“你一人随我入内。”
独自入内终究太过凶险,梁未絮听她这般说,心里不由打起鼓,笑道:“贵楼珍藏浩如烟海,我一人如何看得过来?不如让我多带上些人,也好替沈楼主分忧整理?”
沈盏视线扫向梁未絮身旁身后黑压压一片的兵士,目光渐渐凝重,冷笑一声,才终于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在沈盏的引领之下,众人穿过层层铁锁,踏入藏海楼主楼之内的藏卷阁。
铜灯次第亮起,映照出满室竹简木牍,梁未絮望着鳞次栉比的卷架,暗忖这般浩繁卷帙绝非临时可伪,必是藏海楼真正的机要所在。
她心下大定,依约将解药交予沈盏。
沈盏唤来亲信,吩咐他们速去为中毒的姊妹兄弟们送药解毒。
等待解毒期间,梁未絮不敢松懈,暗中使眼色命亲兵把守住各处门户,里外都布下人手,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盏却浑不在意,信步走到一方紫檀案前,执起酒壶自斟一盏,琥珀色的酒液中,金盏内壁雕琢的游鱼似在波光中摇曳。
她轻晃酒盏,悠然道:“曾经常常有人好奇问我,藏海楼为何处处凿池养鱼。”
梁未絮一怔,不解她为何突然说起这等无关紧要的闲事,却也顺着她的话头道:“听闻是令堂在世时所建?”
沈盏颔首道:“幼时我曾问母亲,何为江湖。
母亲说,江湖不过是一方池塘罢了。
她最爱看池中鱼群争食,大鱼吞小鱼,却终究都是她的池中物。”
这可真够狂妄自大的,梁未絮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但未将自己的腹诽说出口来。
沈盏继续道:“但娘亲还说,池塘还需要时时打理,她的江湖是那方池塘,而我的江湖,不过是一只酒盏,仰头便能饮尽。
她耗尽心血,就是要将这江湖酿成我能一饮而尽的酒,教我一辈子逍遥快活,不惧风波。
只可惜……”
她轻轻摩挲着酒盏边沿,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你知道我母亲是聪明人,是这天下第一聪明人,然而慧极必伤,她日日思虑太重,终究积劳成疾,离我而去。
临终前她说对她不住我,没能真正做到这一点,反倒要我来扛这藏海楼的重担。”
“但我觉得我能做到。”
她蓦然抬头,眸中映着铜灯的灯火,“我要让藏海楼永远屹立,我要让我自己与楼中每一位姊妹兄弟过一辈子逍遥自在的生活,让这天下江湖都成为我盏中之物——凭我的智慧,我必定能够做成母亲未完成的事。”
梁未絮听到此处,更觉她比她母亲还要狂妄自大,然则面上不显,只看似温和地道:“如今你我好好合作,你自然能够做到。”
沈盏反而笑了,直接道出梁未絮的心思:“你定是在想,我今日在你这里栽了跟头,还敢口出狂言,实在狂妄可笑,是不是?这确实是我生平头一遭失算,不,或许该说是第二次?先前阿晴阿雪都宽慰我,说我既查明了诸天教的阴谋,便不算得失败。
可她们不懂,我败了,我的的确确失败了,只不过败的不是诸天教之事,我始终不明白我为何会败,直到昨日……我才终于了然……”
她稍一顿,竟又原封不动地说出昨夜与余磬说过的那句话:“其实我的目光从未真正落到她的身上……”
梁未絮满脸莫名其妙,越听越糊涂,尤其是沈盏最后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更是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而正在此时,只见沈盏的亲信匆匆赶来,抱拳禀报:“楼主,解药确实无误,中毒的姊妹弟兄们身上的毒全都已解了。”
沈盏微微颔首:“他们的身子才刚好转,身边不能缺人照料,你们且再去他们身边照顾照顾吧。”
她语气如常,却在众人转身时压低声音,最后不动声色地补了一个字“走”
。
众弟子心领神会,齐刷刷向沈盏深鞠一躬,领命而去。
梁未絮的目光早已被藏卷阁中堆积如山的机密竹简所吸引,迫不及待地道:“现在总能让我们查阅这些资料了吧?”
她暗暗思忖待会儿须得想办法命人将这些情报尽数抄录下来,如此哪怕今后与沈盏翻了脸,她也能将这些机密牢牢攥在手中,这也是她今日定要带着这大批官兵与她一同进入此地的原因之一。
岂料沈盏恍若未闻,还在继续方才的话题:“我第二次失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梁未絮强压下心头不耐,面上仍挂着得体的笑容:“沈楼主说笑了,我们现在明明是双赢之局。”
“我母亲曾有一句话在江湖里流传得甚广,想必你也听过——江湖之势,与国之盛衰荣辱分不开关系。
但这句话后头,她还说过另一句,知道的人就不多了:‘藏海楼从来不在江湖之中。
’直到昨日之前,我与我母亲都是这般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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