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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肌肉绷紧如弓弦,冰冷的目光死死锁住近在咫尺、仅丈许之遥的袁天罡,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四名刚从袁天罡那非人手段下挣脱的“殇”
,连同那名勉力支撑、嘴角溢血的同伴,亦是如临大敌,但就算如此,他们也仍然在呼吸间完成了巧妙的站位挪移。
以李存忍核心,构筑起一道看似单薄、却暗含玄机的死亡之环,每个人的气机都隐隐相连,如同一张无形的铁网,将李克用牢牢护在中央,与那斗笠布衣的恐怖存在形成无声的对峙。
平台之上,山径之间,所有鸦儿军精锐手中的劲弩,弦已绷至极限,无一例外都只是指着袁天罡,连崖上的李嗣源这会仿佛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让人无心管顾。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琥珀,沉重得令人窒息。
弓弦细微的呻吟、山风掠过嶙峋怪石的呜咽、以及百十人竭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闻的沉重呼吸声,在这狭小的山腰平台交织、碰撞,酝酿着一场足以撕裂一切的风暴。
然而,作为这场风暴最中心的袁天罡,却仍然不过负手而已,斗笠的阴影下,那沙哑如砂石摩擦的声音缓缓响起,无波无澜:“晋王此言,着相了。”
他负手而立,陈旧布袍在山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亘古存在的礁石。
“本帅眼中,何曾有过入眼与不入眼之分?唯有可用,与不可用罢了。
李嗣源此人,虚伪如狐,狠毒如蝎,寡恩薄义,确如晋王所言,乃豢不熟的恶犬。”
崖上的李嗣源脸色瞬间铁青,摇扇的手僵在半空。
袁天罡的声音却无丝毫波澜,继续道:“然,恶犬亦有恶犬之用。
其隐忍之能,足以藏锋十载;其构陷之巧,可乱敌阵于无形;其断尾求生之决绝,更是寻常庸碌之辈望尘莫及。”
他微微侧首,斗笠阴影仿佛扫过李克用,“晋王坐拥河东,虎视天下,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却连一条恶犬也未能真正驯服,任其噬主反目,反成肘腋之患。
此非犬之过,乃晋王御下之道有亏啊。”
李克用独眼中精芒爆闪,枯槁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捏出细微声响。
但他城府极深,转眼便嗤笑一声,扶着轮椅昂首:
“大帅之言振聋发聩,本王御下不严是实。
然此乃晋国内务,往小了说,不过本王家事而已。
今日山顶之会,大帅插手,怕是不合规矩?”
他点了点一旁封存的头颅,语带嘲讽,“且大帅此意,莫不是,从未将本王放在眼里?”
不待袁天罡回应,他又似恍然般摇头失笑,眯起独眼:“倒是本王糊涂了。
当年大帅奉先帝遗孤于太原,本王以为你我结为盟友,共扶大唐。
岂料大帅神龙见首,本王欲见一面尚难如登天。
所谓盟友,原是本王一厢情愿。
既如此,本王待大帅以诚,大帅却视我如无物,又何必奢谈什么‘放在眼里’?”
袁天罡声线依旧无波:“待本帅以诚?便是将殿下软禁于深宫,不得自由?便是割据河东三十载,假尊大唐之名?”
李克用寸步不让:“大帅何必苛责?天下事论迹不论心!
本王割据河东不假,然三十年来,延用大唐年号,遵奉大唐正朔,始终如一!
倒是大帅,未免太不将我这个大唐宗室放在心上了吧?”
袁天罡终于侧目,发出一声清晰的、充满轻蔑的冷笑:“大唐宗室?尔乃沙陀蛮夷,幸得天子赐姓,也敢妄称宗室?”
李克用眼中厉色一闪:“大帅这是……决意撕破脸皮了?”
“李克用,”
袁天罡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北风刮骨,“你所图非小,上不尊先帝,下不敬殿下,与天下蝇营狗苟之辈无异。
留你,必不为殿下所制。
碍事之人,本帅向来不留,何来撕破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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