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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我偷眼瞧她,这入宫三年的美人依旧如初来时那般,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霜。
大王赏的明珠金钗堆满妆台,却从未见她笑过。
nbsp;nbsp;nbsp;nbsp;“阿萝。”
她突然开口,声音清泠泠的,“大王说要让我见诸侯,你说那些诸侯,长得什么模样?”
nbsp;nbsp;nbsp;nbsp;我手一抖,铜盆里的水溅湿了袖口。
正不知如何答话,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nbsp;nbsp;nbsp;nbsp;虢石父弓着腰进来,脸上堆着笑纹,“王后万安,大王请娘娘移驾骊山烽火台。”
nbsp;nbsp;nbsp;nbsp;我替娘娘梳妆时,她的手一直攥着衣带。
象牙梳划过她长发时,我闻到淡淡的杜若香——那是大王特意从楚国觅来的,可娘娘从不说喜不喜欢。
nbsp;nbsp;nbsp;nbsp;车驾出宫门时,我看见守城的老卒在揉眼睛。
二十丈高的烽火台,自先祖武王建起至今,只在外敌入侵时点燃过三次。
今日既非朔望,又无战事,大王这是要做什么?
nbsp;nbsp;nbsp;nbsp;骊山的风很大。
我扶着王后登上烽火台时,大王正拍着栏杆大笑。
他穿着常服,玉冠上的旒珠乱晃,像个突然想到好玩主意的孩童。
nbsp;nbsp;nbsp;nbsp;“爱妃且看!”
他一把拉过娘娘的手,指向远处起伏的山峦,“今日定要让你开怀!”
nbsp;nbsp;nbsp;nbsp;虢石父在一旁谄笑,“微臣已命人快马通知近畿诸侯,就说镐京告急。”
nbsp;nbsp;nbsp;nbsp;我心头猛地一跳,褒后的手在我掌心里变得冰凉。
nbsp;nbsp;nbsp;nbsp;狼烟升起时,像一条黑龙窜向苍穹。
接着是第二柱、第三柱——烽火台的柴堆泼了油脂,火舌舔舐着天空,把云彩都烧成了血色。
山下传来沉闷的鼓声,那是预警的讯号。
nbsp;nbsp;nbsp;nbsp;大王搂着褒后的肩,眼睛亮得吓人,“爱妃猜猜,郑伯的胡子会不会急得翘起来?”
nbsp;nbsp;nbsp;nbsp;当夜,远处扬起尘土,最先到的是虢国的兵车,旗帜歪斜,车上的甲士连护心镜都没扣好。
接着是郑伯,果然如大王所说,花白胡子乱蓬蓬地支棱着,各路诸侯陆续赶来,有的甚至未着甲,提着剑就冲上山来。
nbsp;nbsp;nbsp;nbsp;“犬戎在哪?”
nbsp;nbsp;nbsp;nbsp;“大王可还安好?”
nbsp;nbsp;nbsp;nbsp;乱哄哄的喊声中,我听见褒姒笑了一声。
她素来苍白的脸颊泛起薄红,唇角微微扬起,然后笑得后仰,她在这时候笑了,那笑声惊碎了这夜的烽火。
nbsp;nbsp;nbsp;nbsp;大王狂喜地抱紧她,“爱妃笑了!
爱妃终于笑了!”
nbsp;nbsp;nbsp;nbsp;而虢石公扬声道,“犬戎未曾入侵,有劳诸侯跋涉,请回吧。”
nbsp;nbsp;nbsp;nbsp;诸侯们愣在原地,从未设想过的荒唐事情,郑伯的剑当啷掉在地上,他望着尚在冒烟的烽火台,脸色比褒后的铅粉还白。
nbsp;nbsp;nbsp;nbsp;下山的路上,褒后一直抿着嘴,大王的銮驾在前头,笑声隔着帘子传过来。
我扶着她微微发抖的手,听见她说,“他们跑掉鞋的样子,真像群鸭子。”
nbsp;nbsp;nbsp;nbsp;回宫后,大王赏了所有宫人三斛粟米。
那晚褒后多用了半碗杏酪,大王高兴得把许多玉器赐给了虢石父。
nbsp;nbsp;nbsp;nbsp;只有我半夜起来添香时,看见褒姒独自站在庭院里,仰头望着骊山方向。
月光照着她单薄的背影,像给她镀了层银光。
nbsp;nbsp;nbsp;nbsp;她无论何时都美得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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