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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主席把钱交给她时,拍着她的肩膀,说了很多官样文章的鼓励话。
妈妈低着头,一遍遍地说着“谢谢组织关怀”
。
她还开始向同事们开口。
在一个个晚饭后的时间,她会深吸一口气,敲开那些曾经只是点头之交的同事的家门。
我见过她在财政股的李叔叔家门口,站了很久,才把那句“能不能周转一下”
说出口。
也见过她从会计科的张阿姨家出来时,眼圈是红的,但手里捏着几张崭新的“大团结”
。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帮忙。
有的人会很热情地把她请进屋,听完后,就开始叹气,说自己家里也困难,孩子上学要交钱,老人看病要花钱,最后只能拿出二十块钱表示一下心意。
还有的人,从猫眼里看到是她,就干脆不开门。
那个夏天,我学会了从妈妈回家的脚步声里,判断她当天的收获。
如果脚步声轻快一些,说明借到了钱;如果沉重得像拖着铁链,那就说明又一次空手而归。
但无论结果如何,她回到家,第一件事,一定是拿起那个小小的记账本,用那支英雄牌钢笔,一丝不苟地记下每一笔人情债。
谁的名字,多少钱,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本子,很快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当所有的路都走到头,筹到的钱,离医院催费单上的那个天文数字,依然遥远时。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星期天下午,她做出了一个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决定。
她让我换上一件最干净的衣服,然后,她自己也换上了那件只在过年时才穿的米色连衣裙。
“我们出去一趟。”
她说。
我问:“去哪儿?”
她沉默了一下,说:“去找你爸爸。”
何斌。
这个名字,像一颗沉在水底多年的石子,被她重新捞了上来。
我们坐了很久的公交车,来到城市另一端一个混乱、嘈杂的城中村。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餐馆的油烟味和下水道的臭味。
我们在一个挂着宏发货运招牌的、低矮的平房前停下。
妈妈在一个卖甘蔗的小贩那里,打听到了何斌的住处。
那是一栋私搭乱建的小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
开门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穿着睡衣,正在嗑瓜子。
她看到我们,愣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妈妈身上那条干净的米色连衣裙,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轻蔑。
何斌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比我记忆中胖了一些,也老了一些,头发油腻腻的。
看到我们,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尴尬和不耐烦所取代。
“你们……怎么来了?”
妈妈没有看那个女人,只是平静地看着何斌。
她说:“爸病了,脑溢血,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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