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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骎轻描淡写，说着将电筒扫向浅水滩，不知名小生物游来游去，“你看，好多活物。”
“像探险吧？”
“像盗墓。”
池烨接话，又追问，“为啥什么厌学？谁打的你？”
他鲜少听周予骎提童年。
周予骎脚步不停：“不想和人呆一块儿，我爸妈也不管我，小时候学校里那些人喊我‘怪胎’。”
电筒光晃了晃，“师兄不总说我像英国人？我爸是混血，我大概也有点英国血统？山里孩子不懂这些，就觉得我长得怪。”
“校园霸凌？”
池烨想起新闻里那些案例。
他接触过相关案子，知道被孤立的未成年人，成长会留下创伤。
可周予骎身上，寻不到半分疼痛的影子。
“是吗？我不知道怎么定义。”
周予骎摊开手，动作漫不经心，“他们骂我，我就骂回去，比他们还凶；动手的话，我也还手。
反正，我睚眦必报。”
他很平淡地说起十岁那年的事，双目猩红，单手就掐住了那个当面骂他“杂种”
的同学的脖子。
少年的手指陷进温热的皮肉里，能感觉到底下血管突突的跳动。
那一瞬间的暴怒吞噬了一切，“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下死手。”
他说。
直到对方的脸从他掌心底下一点点涨红、发紫，瞳孔缩成一点，又渐渐涣散开，像蒙上一层再也擦不掉的灰，像屠宰场里被割喉的牲畜。
他停顿了一下：“理智像冰冷的潮水一样慢慢漫回头脑，我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师兄，你会怕我吗？”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融进溶洞的寂静里。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一个坏孩子的，嬢嬢不喜欢他，寨子里的人也不喜欢他。
池烨摇头：“怕什么呢？这应对方式，是你的风格，半点亏不吃。”
他声音清亮，在溶洞中回响，“但会觉得有点心疼。”
“之前碰到过一个相关的案子，被害人为此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他与人交流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的发抖，和他沟通的时，我总是忍不住鼻酸。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吃这么多苦？”
这段时间和周予骎的相处，让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又更多了一些，就像那个神祕莫测，永远触碰不到的薄纱被轻轻地揭开，更能牵动他的心。
“周予骎，对不起。”
池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非常郑重，“我以前总是把感情看得太轻，而不自觉地伤害别人。
如果让你感到难过的话，真的很抱歉。”
贵州山区多碳酸盐岩，地下水经年累月溶蚀出这样的溶洞。
周予骎感觉自己与亿万年前的寂静一同，被一滴水凿开裂缝。
他回头望向池烨，电筒光扫过岩壁，喀斯特溶洞的凹凸投下龙鳞般的波纹。
大地的伤痕与勋章在此刻具像化，而他的爱人立在光里，把他年少时那些黑，轻轻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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