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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宫中的内线报告,父皇得知后大为震怒,对刘钦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些变化,好像还和岑士瑜议论过立储之事。
宫人离得远,没有听清,但若是父皇心意不变,刘钦身为太子,继承大位顺理成章,何须再议?甚至要到让岑士瑜都伏地请罪的地步。
得知此事之后,刘缵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先前他为着对付刘钦,已经与姑姑文宁公主结盟。
他母亲生时与这位姑姑的交情就好,加上他许诺日后一旦得志,必会投桃报李,提携驸马,使之在朝中居于要位,姑姑便为他热心奔走,入宫将皇后当初为夺后位所做下的丑事告知父皇。
那些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但于他父皇而言,一代帝王被枕边人瞒了那么久,而当时他下的许多命令看似自主,却是被人欺瞒、有意引导的结果,如何能不惊怒交加?当即将她打入冷宫。
刘缵原意是希望父皇能直接废后,可是刘钦生母当初能讨父皇欢心、又这么多年圣眷不衰,也实在有些手段,在后宫当中一哭二闹三上吊,靠着旧情硬是保住后位,只是被打入冷宫而已。
虽然当时没有达到他预想的效果,但这一步闲棋,在现在却起了不小作用。
如果刘钦生母不曾失宠,父皇可能还不会动改立太子之心,就算有了这个念头,刚一显露端倪,那个强势至极的女人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而他如果不是早早便发难,而是拖到现在才动手,父皇定会以为这是他为了夺位而设的阴谋,未必采信,最终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当初找姑姑进宫言事,乃是徐熙定下的计谋,当时刘缵还失望不曾当真起到太大作用,谁曾想竟是伏下这样一条线?
他对徐熙愈发倚重了,只可惜他远在四川,信件来往动辄经月,京城当中有什么变故,无法马上向他问计,等好不容易拿到徐熙的回信,往往什么都晚了。
譬如邹元瀚之死,本来可以避免。
在邹元瀚回京路上,徐熙就向京里传信,让他不可轻易进城,小心太子拿他此次损兵折将说事,进京容易,出京怕就难了。
但直到陆宁远入狱第七天,这封信才送到刘缵手上,邹元瀚那时已被刘钦咬住,想走也走不得了。
要是徐熙还在京城,如何会这般被动?而他当初是如何被流放出京的?刘缵想到此节,不由感叹,他自己固然是下好了一步闲棋,他这个太子弟弟,却也不缺冷子。
幸好刘钦处置不当,让父皇心意稍回,这次邹元瀚死后,新任命的负责南方数省防务的大将仍是与陈执中素来交好的一个南人。
这看似只是一个寻常的人事安排,却向刘缵传递出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号——父皇要抬起他了,无论是对他属意,还是只是想借他敲打刘钦,于他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原以为邹元瀚之死会让他也跟着惹一身腥,谁知反有如此意外之喜?
而这甚至也是徐熙的功劳——时隔数月,刘缵才终于明白这点。
父皇对夏人的态度变了,最早看出来的不是他们这些身边人,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徐熙。
便是他向刘缵建议,松一松口风,别再一意反夏,更又在密信当中将上意揣摩通透,说退位已是势在必行,他父皇定然不想放权,他表现得越是和柔、没有主见,他父皇便越会偏心于他。
不妨先做出一副软弱之态,国事如何全听父皇裁决,自己全然不想做主,等日后得了皇位,再一点点地夺回权柄,威福自操。
现在看来,徐熙说得果真一点不错!
这一阵刘缵不再像之前一样咬死了说绝对不能与夏人签订和议,反而对此事不置一词,经手政事自己能拿主意的也不敢自专,常进宫请父皇决断。
父皇大骂他柔柔诺诺没有主见,但刘缵看得出来那两只眼睛里的分明不是愤怒、失望,而是若有所思。
这次邹元瀚做的那些烂事暴露,他和陈执中明摆着都脱不开干系,但父皇丝毫没有再多追究,将邹元瀚下葬之后,就彻底揭过此事,新换上的也是他们的人,足见他当真做得对了。
夏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当口他必须乘胜追击,一举将刘钦拉下来!
刘缵心中猛然一动,从床上起身,趿着鞋子走到窗边。
冷冷的月光照在手上,他低头看着,轻轻将手心翻了上来。
虫子在暗色的草丛间鼓劲鸣噪,沙沙、沙沙叫个不停。
八年前换太子,那时的争斗还不算恶,如今他与刘钦都已长大,储君之位要再易主,恐怕就要不死不休了,不是他死,就是他这个幼弟去死。
徐熙常劝他不可妇人之仁,要抱定了杀心才可成功,可他真有这样的决心、真能让自己的弟弟死在自己手上么?
刘缵了无睡意,看着窗外,夜色溶溶,忽然想到许多小时候的事。
刘钦小时候当真可爱,追在他屁股后面,就像一只真的小雀一般,叽叽喳喳,围着他转,对他崇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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