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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钦不甚在意地道:“父皇发了阵火,没事。”
陆宁远坐直了,身子朝他微微倾着,“殿下……朝廷如何处置殿下?”
他一脸刘钦为他捅破了天的表情,神情当中不是感动,连鼻子上都写满了“惨痛”
二字。
刘钦做过的事,不愿旁人多说,白天之所以如此,也全无对陆宁远施恩之意,所以也就不乐见他这幅模样,于是挽了挽袖子,说得愈发轻描淡写,“还能如何?不过就是暂时罢了参政,在家禁足一阵,权当是休息了。”
刘钦身为太子,许多朝事都有权过问,参与其中,这所谓的“暂时罢了参政”
,可不像他说得这样轻松,大有要去他的权之意。
陆宁远虽然不通朝政,却也知道厉害,闻言不由一呆,垂下了眼,牙紧紧咬了起来。
刘钦正想再安慰两句,和他解释自己还不至于为了这事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忽然德叔敲门,送来一小瓶酒。
刘钦便转为解释:“这是给你擦腿用的药酒,大夫特意嘱托,说多擦一擦,有舒筋活血之用。”
说完,他正打算从床边起身,给德叔让出地方,却忽然心念一动,从德叔手里接过酒瓶,让他忙别的去了。
等德叔走后,刘钦一只手拿着酒,另一只掀开被子一角,露出陆宁远的左腿,自然而然地,伸手要挽起他的裤腿。
陆宁远大吃一惊,全身各处一齐挣扎着,带着这一条动不得的病腿挪出数寸,从刘钦手底下躲开了。
他胸口高低起伏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紧张失措,一瞬间出了一头的汗,看着刘钦艰难道:“我……我自己来。”
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让这一路看不见的风给吹得零零散散,要拼一拼才能听清。
在刘钦从前的人生当中,除去父母之外,“服侍别人”
于他而言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
只有两个时候例外。
一个是他两次在夏人营中伏低做小,做过些他从前闻所未闻的杂活,一个是他流落乡野,曾给翟广擦过一次背。
其他时候,如他在睢州军营里与其他士兵和陆宁远互相上药,便不在此种之列了。
现在他回到建康,“服侍别人”
四字就又成了天方夜谭,给人擦腿这种小事,就如同帮昏迷中的陆宁远洗澡,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做的。
可这会儿他忽然觉着新奇,见陆宁远誓死不从的模样,反而更加坚持,“你病成这样,也是我保护不利,自然该是我来。”
一句话将了他的军。
陆宁远弓下了腰,拿手紧紧压住裤管,神情竟然好像还有几分可怜。
好半天,他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刘钦,喉结滚啊滚啊,见刘钦没有退让之意,只好自己退出一步,颇为艰难地道:“我的腿……不好看,殿下可不可以……”
他顿了一下,几乎是哀求他道:“不要看。”
刘钦一愣,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下意识落在被他的手牢牢挡住的左腿上。
陆宁远说完之后,不敢看他,马上也撇开了眼,视线无处可落,于是也落在自己腿上。
说来奇怪,行军打仗时,天气热起来,他也会和营里的士兵们一样,大方地挽起裤腿乘凉。
每每遇到水源,他也和将士们一起跳下河洗澡,彼此坦诚相待,也从来没有为这条腿的残疾而有所避讳,更不觉着如何,可是这一条病腿,唯独不愿意让刘钦看到。
从他生下来时这条左腿就带着病,年纪越长,就越是畸形,同正常的那条大不一样,平时藏在裤子里还好,一旦揭开……
不止头上,他背上也溢出了汗,将整件衣服都打湿了。
刘钦转回视线,定定地瞧了他半晌,然后没有如陆宁远所预料、期盼的那样把手拿开,而是认真地道:“松手,我要给你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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