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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是松一口气,但是这口气呼出,身上却没有什么轻松之感,仍像有什么紧紧压在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想笑,但是没有当真笑出来,默默转回身去,却被刘钦叫住。
“等等。”
刘钦侧身让了让,打个手势,身后羽林将士排成数列上前来,看样子有一百多个,“江北太乱,你只带这么几个人不安全,带上这些人,既是路上有个照应,也算稍壮朝廷声威,免得那些军头见你只有孤身数人,不把朝廷使者放在眼里。”
他分明还是关切之意,不知道做这些是为了朝廷的兵部侍郎还是为他。
周章一愣,也没拒绝,应了声好,眼睛低了低,视线在他背在身后的左臂处转了一圈,到底没说什么,转身登上车架。
车夫开始催马。
刘钦不急着离开,站在原地默默瞧着,但见那一辆小车仿佛一只风筝,缀在后面的羽林仿佛风筝的线,被一撒手远远放飞出去,在视线当中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天边。
“嗯。”
刘钦瞧了好一阵,最后在心里暗暗道:“他的车帘不会再打开了。”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但他仍是站到再也看不见为止,然后长长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城里。
送走了周章,之后的两个月时间里,刘钦一面养伤,一面着手迁移城中百姓。
夏人兵锋既然已经指向此处,那么虽然眼下一时守住,往后却也未必。
而一旦被他们攻下,于这些百姓而言,他们不知要遭遇怎样的祸端,不知多少人要性命不保,而于整个雍国,每失去一地,城中人口必为夏人所掳掠,白白损己而资敌,也不是朝廷乐于见到的。
但百姓安土重迁,不愿意离开世代所居的老家,抛弃土地、田宅,跑到别的地方去做流民,任胥吏和士兵喊破了嗓子也没有多少人响应。
刘钦一开始以为是他们办事不得力,亲自写了文书告示,又请来一些城中的耆老、曾经的大户,当面和他们推心置腹,无奈仍是收效甚微。
劝到最后,就是刘钦自己也心虚了。
他先前从别处带来的流民,虽然勉强安置下来,但过后不久就遭了兵乱,这些人没有田产,又几无积蓄,被夏人围城的数月当中,冻死、饿死的不知凡几,别说这些人里侥幸活下来的不可能再随他走,就是城中其他人见了他们的遭遇,也必定心里画魂。
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现在江北城池残破,各地流民不计其数,涌入江淮一带,还有的甚至渡过长江,在江南定居。
对这些人,到现在为止,朝廷还没有任何安置之策,没有授予田地、房屋,无暇一一编入户口,甚至就连这些人的口粮,大多时候也无力满足,能得到官府接济的只占很小一部分,剩下的都得自谋生路。
流民没有寄身之资,为着活命,便与本地乡人争夺土地、粮食。
本地人自然不让,两边多有冲突,时间一长,冲突转烈,听说各自纠集同乡,常有械斗之事,有的地方甚至达到了近千人的规模。
当地官府要么不敢去管,要么压根漠不关心,不闻不问,要么因为没有朝廷的明令,不敢自作主张分田,因此就算下手处置,也是治标不治本,总之大多无所作为。
各地乱成一锅粥,迁徙过去的人日子过得还未必有留在老家的好,因此任凭刘钦他们说破了天去,百姓们也不愿跟从。
只有那些家中人口众多的,怕罹了夏人兵患,下定决心去南边闯出一条生路的,还有那些在本地就没有田产、去哪都一样的市井无赖偶有响应,在兵士护送下南迁。
按刘钦原本的设想,要迁徙的百姓在万人上下,恐怕要绵延数十里,不绝于道路,因此扣着秦良弼没让走,想让他搭一把手,帮忙护送。
这时也知道没必要了,便让秦良弼回了商丘。
临别之际,两人有过一次密谈,具体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就连曾有密谈之事本身也没几个人知道。
此后刘钦留下熊文寿守城,终于离开睢州,没有马上启程回建康,先去了解定方处。
解定方早离了凤阳北上,与夏人时有交战。
刘钦先前所在的睢州毕竟只是一座小城,只是因为他在那里,才吸引来那么多的夏人。
但如今雍夏交战的主战场其实只有两处,一者在四川,一者就是山东一带。
一旦解定方在东线抵挡不住夏人,放他们渡过淮河,直薄大江,则长江天险为雍夏所共有,江南不远的建康朝廷眼看着就会不保。
刘钦有上辈子的记忆,知道夏人直到自己死时也没有能够过江,但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就想去前线看看。
谁知道千里迢迢过去,解定方却不怎么待见他,见到他后先客客气气安置下来,然后一连多日看不见人影,可当刘钦提出想要离开中军去交战处瞧瞧时,解定方又想尽办法、找尽理由绊住他。
如此几次之后,刘钦不禁憋了口气。
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给别人闭门羹吃,他自己少有碰壁的时候,可解定方铁了心仍把他当纨绔看,生怕自己给他惹上什么麻烦,难道他没听说自己在睢州时候两败夏人的事?
对江北众将,他虽然存着羁縻之意,但毕竟不是什么能忍气吞声的人,加上上一世解定方就坚决反对割地换他回国,他虽然知道是以大局为重,可要说全不记恨也不可能,被拒绝几次后,干脆强闯了解定方的军帐,让他当面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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