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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向云眨了眨眼，回忆半晌才想起他说的是哪段。
那会儿他刚十六岁，年轻气盛得很，愈发怠慢那些诗书功课，甚至连江懿布置的描红都不乐意做，每回老师问起，便敷衍地说临完了。
直到有一天，江懿从一堆被扔掉的废纸中翻着了他给裴向云写的一摞例字，登时气得话也说不出，冷着张脸坐在帐中等裴向云回来。
裴向云在陇西骑着马跑了一天，临近傍晚才回来，带着一脸的尘土兴高采烈地撩开帐帘，便看见自家师父坐在桌旁。
他被老师那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规规矩矩地站住：&ldo;师父，我回来了。
&rdo;
&ldo;裴向云你能耐了。
&rdo;
江懿将那摞干净的例字丢到他面前，手都在发抖：&ldo;我让你临字帖，你告诉我临了，这又是什么?&rdo;
裴向云有些慌乱地抬眸看他：&ldo;我……&rdo;
&ldo;我是在害你吗?&rdo;江懿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ldo;我一个字一个字给你写的，你就当做垃圾一样扔了?你要是不想写大可直接和我说，我不费力，你不费心，这样多好!&rdo;
&ldo;师父，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rdo;裴向云有些语无伦次，&ldo;我是真的坐不住，读不进去书，我一读书就头疼，我……&rdo;
江懿被他气笑了：&ldo;接着编，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谎话来诓我!&rdo;
那是记忆中二人尚未决裂前为数不多的争执之一。
裴向云收回思绪，轻声道：&ldo;师父，我错了。
&rdo;
江懿挑眉：&ldo;嗯?&rdo;
&ldo;我不该将你亲手写的字扔掉。
&rdo;
裴向云鼻尖有些泛酸，俯下身将头抵在他肩上，声音有些哽咽：&ldo;学生知错了，师父可还愿意再给学生写字?这回我肯定认真临帖，再也不骗你了。
&rdo;
好像这些日子说的「抱歉」说多了，眼下认错再也没了最开始的那种耻辱和别扭，反而让他心头压着的那块石头轻了几分。
自己先前……确实挺混账的。
活了两世，裴向云第一次清楚地觉得自己是如此不识好歹。
怕是他性本贱，拥有的时候从未珍惜，待真的失去了才开始痛苦地追悔莫及。
&ldo;此话当真?&rdo;
江懿双眸微弯：&ldo;第一次听你与我道歉，倒是新奇。
&rdo;
&ldo;师父喜欢吗?&rdo;
裴向云细细地看着他，想将他的每一个灵动的神色都印在脑海中：&ldo;师父若是喜欢，学生将过去做的错事一并向你道歉，师父如何惩罚我都行，你……&rdo;
你别再不理我了，好不好?
可这句话他到底没敢说出口。
微凉的指尖抚过他到底脸颊，陌生的触感让他浑身僵住，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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