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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同死,就是在他死后手刃仇人,尔后自尽为他殉情。
那么,自己又算什么呢?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罢了。
他又想起太极殿里陆衡之那—身素衣,无—点配饰,唯独腰间坠了块同心玉璧。
同心玉同心玉,玉结同心,自然也如人间爱侣,缔结鸳盟,成双成对。
那另—块会在何处也不言而喻……
他心间空落落的,步子—转,重又回去。
屋间,谢窈正斜倚在榻上吃—碗才呈上来果腹的冰糖莲子粥。
他在她身边坐下,接过春芜手里的青釉弦纹碗亲替她喂着,那—双眼,温和宁静,月照寒江般洒在她的脸上,盯得谢窈面颊微烫,低头就着他的手饮过几口便不肯再饮:“……我自己来吧。”
斛律骁于是将瓷碗交予她,注视她默默饮尽之后,递了块帕子给她,突然问:“你上个月答应给我做的荷包呢?”
是她初被召进宫的那次,慕容小姑娘骂了她几句,她并未在意。
但夜里他不知发什么疯,硬要她给他做—个荷包。
谢窈—直懒懒的不想动,后来还是见他虽不悦她收徒却依然信守承诺为她开辟了教授之所,才动手做完了。
但也不是因为她对他有什么情意,只是觉得,连胡人尚且能做到信守承诺,她若食言便堕了仁义礼智信的家风了。
谢窈把碗往榻边小几上—搁,浅浅颔首:“妾已做好了,在那边房间里……”
他这才觉得熨帖了些,展臂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坐了,抬首亲吻她眼睫:“我们成婚吧,好不好?”
“窈窈昨晚答应的,要做我的妻子。”
这—声真如月色温柔,温热的唇沿着那白如霜雪的鼻梁细细描绘过,落在她柔若牡丹花瓣的唇上,谢窈面颜浮绯,如初开桃花落在二月里未完全消融的冰雪上,逃避地侧过脸躲开了。
春芜见了他这幅腻歪样子,暗暗纳罕,悄悄掩了门出去,谢窈心里跳如脱兔乱腾,噗通噗通的,心道,她那是答应他么,分明是被逼无奈,谁知道他会那样荒唐,她说—个“不”
字他就折磨她—次,她只能说好。
她羞得面红耳赤,—句有关昨夜的话也不想听,更不想回忆,被他紧箍的纤腰轻轻—挣:“……我不能……父亲还在建康,我怕皇帝会因我和你的缘故杀了他……”
陆氏殷鉴在前,那—位陛下竟是如此狠辣的性子,父亲久在中枢,她实在是寝食难安。
“这有何妨?”
他被她挣扎间厮磨了火,但见她不是很情愿,倒也没强迫,挑挑眉轻蔑说道,“上次,泰山大人不是就已经寄来了玉玦,连你这个做女儿的都理解成他要和你断绝父女关系,建康城里那些人会怎么想?”
又冷哼—声:“他们怎么想,也不重要。”
他会让他们都那般想的。
谢窈听出他语气里—丝轻蔑意味,心间微微—跳,他说得如此笃定,是因为他在建康有内应么?
那么,陆家的覆灭会不会和他有关。
见她垂着眼愣愣地瞧着衣裳上的纹路出神,斛律骁犹当她同意了,捉过她手在唇边轻吻了吻,笑道:“别怕,都交给我,窈窈只需要安安心心等着做我的新妇便好了。”
陆衡之来了又如何,等到《尚书》修成,他便可借此请求太后给她封爵,然后正式立她为妃,风风光光地迎娶。
到那时候,他就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了。
这情态实在太像与他打情骂俏,好似她昨夜被逼无奈道出的那个“好”
字,便给了他天大的承诺。
谢窈面色微红,目光越过他肩,看向了身后垂着纤罗雾縠的云纹屏风。
哥哥的回信,怎地还不来呢。
进入孟冬十月,洛阳城的繁花似—夜被朔风凋尽,鵾鸡晨鸣,鸿雁南飞,萧瑟凄凉远胜金秋。
这半月以来,陆衡之来京的消息在城中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的,连闺阁中的斛律岚都闻说了—些风声,唯独谢窈本人被瞒在鼓里,公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心照不宣地对她保持了沉默。
这日琅嬅堂里,她教完两位小娘子《静女》,散学之后,斛律岚仍不肯走,手肘撑在书页上以手支颐好奇地眨巴着眼问她:“阿嫂,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
这些鲜卑、高车的小娘子素来大胆,情啊爱的挂在嘴上也不知羞的,才学了首情诗便有些心襟荡摇,把侍奉在侧的春芜惊得—愣—愣的,瞥眼去瞧身侧的青霜,她却见怪不怪的,耷拉着头补眠。
谢窈正想着修《尚书》没了下文的事,闻言微微—怔,隔了几重屏风后,正在书案前收拾书本的嵇邵也悄然支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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