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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陶片递出：“这是今早一个少年提的。”
柳青萝接过，指尖轻抚字迹，嘴角微扬：“好问题。
但它还不够锋利。”
“怎样的问题才算锋利？”
“能刺穿‘我’的问题。”
她抬头看他，“比如??当你所守护的一切，正是你最该质疑的，你还守吗？”
谢无咎瞳孔微缩。
这一问，直指他十年来的执念：推翻九重殿，建立共议环，设立问坛……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解放人心，可若这些制度本身，也成了新的枷锁呢？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个梦：十二根石碑并立，前十一根皆倒，唯第十二根屹立不倒，碑上刻着“谢无咎”
三字。
孩童们跪拜其下，口中念诵的，竟是他曾写在《逆命录》扉页的一句话：“此理当世通行。”
梦醒时，他出了一身冷汗。
“你看到了？”
柳青萝似乎知他所想。
“看到了。”
他低声承认，“我在变成我曾反抗的东西。”
“这不是你的错。”
柳青萝摇头，“这是所有开创者的宿命。
秩序一旦成型，便会吞噬创造它的自由。
唯有不断自我否定，才能避免堕入轮回。”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沙漏，内部并无沙粒，而是无数细小的文字上下翻腾。
“这是我用百万个未被倾听的提问凝成的‘问渊之器’。
它不会给出答案，只会让你听见那些被淹没的声音。”
谢无咎接过沙漏，刚一触碰，耳边骤然炸响万千呼喊：
“为什么必须听话才能善良？”
“如果牺牲是为了多数，那少数就活该吗？”
“你们说我是疯子，可你们怎么知道疯的是我，而不是这个世界？”
声音层层叠叠，几乎将他掀翻在地。
他咬牙稳住身形，额头渗出血珠。
“这太沉重了……”
他喘息道。
“可你曾要求所有人承受这种沉重。”
柳青萝冷冷道，“你给了他们提问的权利，却没教他们如何背负提问的代价。”
谢无咎闭目。
的确。
他曾以为自由即是解脱，却忘了自由意味着永远无法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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